马蒂和小叶合力把小海报贴在店门口玻璃上。海报是小叶刚刚挥笔画的,很工整的美术字体写着:“今天营业时间到九点整,八点半以后谢绝光临。”小叶还在海报四周随意加了些活泼的线条和色块,还有小叶的漫画自画像,是个笑中带酷的短发少年。
大功告成,她们两人都很高兴,携手走进咖啡店。提前打烊一事是小叶提议的,马蒂随即附议,今晚天清气朗,有月有星星,正合夜游。在海报的预示之下,客人果然减少了,小叶乘空教马蒂调一些简单的酒。
几种重要的酒基都先装上控制流量的抑流嘴。“重点是抑流嘴每晚都要卸下来,洗干净。”小叶说,手一抛,摇酒器在空中滚翻两圈,反手抓下继续摇晃酒液。
“哇,厉害厉害,这样调的酒比较好喝吗?”马蒂睁大眼睛。
“天晓得,不过这样子小费比较多。”小叶双手执摇瓶在右肩上摇漱完毕后,一反手很利落地拆开瓶盖,凌空一尺注下弧形的酒液到高脚杯中。
“喔,好帅!”吧台前的少女们毫不含蓄地赞美着。
酒喝多可乱性,喝少常坏事,这是爸爸喜欢说教的一句话,马蒂从来就没有学会喝酒的乐趣。现在随着小叶的示范,她凝眸端详闭目品尝每一道酒,这些城市人只在深夜喝的酒。
DryCat,透明的琴酒加透明的柠檬汽水,轻轻搅拌,让杯壁结满晶亮气泡,然后喝一口,透明的心事就随泡泡浮现迸裂,透明的眼泪滴了下来,伤心蒸发,腾逸到大气层的最外缘,再化成透明的雨露旅行大地。
CubaLibre,白兰姆、可乐加柠檬,平凡不过的材料,给你唾手可得的十分钟自由。爽快沁凉,像是心底最隐秘的呐喊,只有在最隐秘的时刻才得以解放。仰头一口喝光它,不要喊,闭住眼也闭住气,让它冲刷你的血管,直到自由了的血液在脑中聚集,点亮了那个念头。那个念头,在喝酒之前你轻易不敢触及。
Margarita,杯缘先在新鲜柠檬片上转一圈,再沾上晶莹的盐粒,在注进龙舌兰酒之前,已经在心底抹上一层酸碱不侵的绝缘体。这酒宜用舌尖品尝,舔一口,回味那咸与酸,再从喉头激流到心头,和着心头的苦,交织成久久不散的况味。
VodkaLime,北国的伏特加,北国的莱姆,大量的像北极一样的冰块,用力摇晃,让最冰冷的与最荒凉的绝境在金属摇瓶中相遇,爆发出火一样的灼烧,一路烧下去,红上了双眼,燎起心底最黑暗的欲望。烧光以后,冷静了,冷静得像是陷入了北国的冬眠。
小叶调理一种,马蒂闭着眼啜饮一种,之后她睁开眼睛,静静地,笑了。
马蒂随着音乐,轻轻摇晃着,她在想,这时若是有人来邀她跳舞,她也要下舞池去款摆一番。但是没有人理会她。小叶洗杯子,客人们默默啜饮咖啡。夜未央,是清醒的时候。
马蒂自己绕着咖啡店走了一遭,又回到吧台。她倚着吧台问小叶:“柱子上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客人贴的啊。”
“贴它来做什么?”
“给岢大哥的。”
“喔?为什么?”
“以前有客人要跟岢大哥合照,他不要,客人就拿自己的照片要送岢大哥,岢大哥说,你把照片贴在墙上吧。客人贴了,后来贴的人越来越多。你去翻过来看看,背后都写着她们的姓名电话,有的还写三围。给岢大哥的。”
“海安要姓名电话干吗?”
“他又不要。”
“那你贴了吗?”
小叶抬头看马蒂:“你喝醉了,醒一醒,我们待会要夜游。”
小叶拿了一块冰毛巾,要马蒂自己敷额头,她乖乖照办。只见小叶忙着打电话呼朋引友。马蒂真的醉了,这次并没有恶心欲吐的反应,只是整个人轻飘飘,像一个挣脱了线的风筝,在风中悠悠荡去,天地四周再没阻碍。
小叶送走了客人,关掉店里的灯光音乐,安顿好了猫和小鸟,牵着马蒂走出店门,又拉下铁门锁好。
“你站好,我马上回来。”小叶双手扶正马蒂的肩膀,跑向通往楼上的水泥梯。
“你去哪里?”马蒂叫道。
“给岢大哥带点东西。”
“我们去哪里?”
“去KTV。”小叶在楼上喊着回答。
与小叶一起搭计程车到敦化南路的KTV,藤条、素园、吉儿已经先到了。他们租了一间有小舞池的大包厢。
马蒂瘫在沙发上,听见藤条的歌声。令她惊讶的是,厚壮的藤条有十分细腻的歌喉,唱起悲伤的情歌非常迷人。像吉儿说的,藤条被外形拖累了,要是在电视发明之前的收音机时代,难保藤条不成为金嗓歌王。
吉儿唱了一首英文歌。大部分的时间,她埋首在自己的一本小笔记册,不停地写,不停地抽烟。马蒂醉卧椅头看吉儿抽烟,觉得很有趣。她抽烟是真的抽到底,直到烟草与滤嘴的接壤处,还不忍按掉,将烟蒂抛在缸中,让它余烟袅袅,火尽而熄。
小叶与素园合唱男女对唱情歌。素园的歌声和马蒂在浴室中的表现相仿,有一点抖,有一点脱调。小叶的歌声令人难忘,她唱男声的部分,歌声真的像男孩低沉而且富有磁性,更重要的是歌声中那丰沛的、绵绵不尽的柔情,马蒂几乎要落泪了。唱得好唱得好,她喃喃赞叹着,吉儿递给她一支烟。
之后大家仿佛跳了些舞,马蒂似乎也跳着,她分不清楚是否睡了,在梦中踩着舞步,只记得大家好像又说要走了,小叶挽着她,他们下楼来到敦化南路上,夜里的凉风拂来,她才稍微清醒自己站定。
藤条与吉儿去拿车,马蒂甩甩头,吸一口夜里的空气,刚才的情景宛若是梦中。
“我们去哪里?”她问。
“去山上。”小叶说。
马蒂与小叶坐藤条的车,素园与吉儿同行。只见车子不停往北而驶,渐行人车渐稀,后来斜斜地爬上山区。
藤条打着手机,他似乎在和海安联络方向。联络好了又用手机通知吉儿。
现在车子驶在台北最高贵的别墅山区,路的两旁绿树掩映,处处可见精致的别墅隐藏在山坡间。藤条突然把车速减缓了,在前面不远,有一栋纯白色的独栋别墅,用红砖围墙围起。这栋别墅从外墙还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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