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太监
紫禁城。游人如织,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一张张天真的容颜,一声声惊异的叹息。中外游客争睹琼楼玉宇、雕栏玉砌。呼风唤雨的几条巨龙似乎要从九龙壁上飞下来,现代叶公们不停地拍照。
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北中国惯有的灿烂的阳光,熙熙攘攘中,我却一口口地倒吸凉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冷—一无论在巍峨雄伟的一一人殿外,还是在曲径通幽的御花园里,我不停地打着寒战。
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房间,没有一间亮丽堂皇,光线被冷漠地隔在房间外,只有残余的几束从小小的雕花的窗眼偷渡进去。在这几束光中,有无数的灰尘在飞舞,如昔日的霓裳舞曲。
没有参观者会注意这个小小的、破落的房间。我却注意到了。它位于西华门附近,官方的名字叫“净身房”,民间的名字叫“场子”。
谁也不知道,皇朝文明的“精髓”就藏在这间房子里。
关于太监的起源,中国早在殷商就有“寺人”,据专家考证,甲骨文中已有相关的记载,历史自然比西方要悠久。西方直到希腊文明晚期才有关于“阉人”的记载,今天英文中的eunuch便是从希腊言语中沿用而来。《圣经》马太福音第十九章中记载:“他是天生的阉人,有被人阉的,但也有为天国而自阉的,能够接受他的人就接受他吧!”这句话是要令国粹家们失望的:怎么,蛮夷之邦也有阉人?呸,红胡子绿眼睛,他们算什么东西!
不过,国粹家们确实有骄傲的本钱:没有哪个国家的太监有中国这么多,没有哪个国家的历史会在这样大的程度上受到太监的支配,即使是雄踞西亚与我们并称的帝国奥斯曼土耳其。
上帝造出了亚当和夏娃两种性别,殊不知东方还有个民族,运用他们卓越的魄力与想象,创造了无与伦比的“第三性。”上帝,在他们的成就面前低下你高贵的头颅吧!
幸亏我们的文化是“史官文化”,在汗牛充栋的典籍中,我发现了创造“第三性”的方法:被手术者仰面躺下,两名助手一名接住他的双肩,一名分开他的双腿。用白色的绳子或纱布将手术者的下腹及腰间上部绑紧,用热胡椒将阳具附近仔细洗三遍,然后用一根桩韧的细丝系在阳具的尽头,另一端系在屋梁之上。这时,“刀子匠”上场了。所谓“刀子匠”,是公认的行业专家,是人人眼红的一种技术型的职业,一次手术的收入抵得上小康之家一年的开支。“刀子匠”拿起镰刀状的小刀,先用手感觉一下阳具的大小,然后手起刀落,寒光一闪便将阳具及阴囊一起切除。无论怎样凄烈的惨叫,都无力回天了。之后用白蜡的针形拴插入尿道,伤口则用浸过冷水的纸小心地包起来。手术完成后,被手术者由两名助手扶着在房间里走动二至三小时,然后才允许躺下。3天之内不许喝开水,据说这段伤痛及口渴的时间最是痛苦难熬。等过了3天之后将拴拔出,如果尿像泉水般涌出来就表示手术完全成功了,否则便是失败。大约手术后一百天才能基本痊愈。至于割下来的阳具,则呈送大内有关部门放在瓶子里,置于房间的高处,取“高升”意,祝福该名未来的太监飞黄腾达,荣登高位。
一个帝制大厦中的尤物又产生了。
唐甄在《潜挪》中这样描绘太监:“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为什么这样说呢?唐甄解释道:他们长得臃肿,弯曲,好似长了摩结,鼻子里呼呼作响,如同牛和猪一样,因此不像人的身体;他们长着男人的颊骨却不是男人,没有胡须却不是女人,虽然面如美玉却没有一点生气,因此不像人的面容;他们的声音好像儿童一样稚细却不清脆,好像女人一样尖细却不柔媚,你说它嘶哑但又能成声,你说它如猩叫但又能成人语,因此不像人的声音;他们可以很爱人,也能下毒手害人,当他们怜悯你时流涕而语,而当他们憎恶你时,则斩杀如草,因此不像人的感情。
我在古籍中看到了一些年纪不等的太监的画像,经过比较发现:年青时被阉的宦官会逐渐发胖,但肌肉却柔软不结实,当然也无缚鸡之力。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体重又会持续下降,而且皮肤易生皱纹,往往四十岁的富官看起来就像六十岁的老人一样。’
生理的变态必然导致心理的变态,鲁迅在《坟·寡妇主义》中说:“中国历代的宦官,那冷酷险很,都超出常人许多倍。”在那被贾元春称为“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太监们肆意发泄着他们变态的性欲、权力欲、贪欲。仅以贪污而论,据明人赵士锦在呷申记优中载,明未李自成进京前,偌大一个明帝国的国库存银竟不到四千两!而魏忠贤被抄时,居然抄出白银千万两,珍宝无算,以致崇恢多次痛心疾首地怒斥太监们:“将我祖宗积蓄贮库传国异宝金银等,明比盗窃一空。”
崇份的“痛心疾首”既让人同情,又不让人同情。让人同情,是因为他贵为天子,却水太监没办法;不让人同情,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太监头子,他是棵大树,太监是在树上筑巢的鸟,倘若同情皇帝,谁来同情太监呢?
王夫之在《柳书引义·舜典四》中针对太监大发了一通议论:“宫刑施之,绝人生理,老无收养,死无与殡。天罪之鬼,无人除墓草而奠怀染。故宫者,均予大辟也。且宫刑之后,二气内乖,肢体外病,性情内琢。故阉腐之于,豹声阴骛,安忍无亲。且刑人并齿于天地之间,人道绝而发已凋、音已雌矣,何惧乎其不冒死而求逞于一朝?而又美其名曰,姑且怜其无用,引而置之官府之间,不知理下祸根深矣。宦寺之恶,稳于士人,只因其无廉隅之错,子孙之虑耳,故们不怕死,何况乎其以淫而在傍君主之侧耳。”船山先生的推论大抵是正确的,汉、唐、明三代都有皇帝死于太监之手,这大概是发明太监制的统治者始料未及的吧。船山先生隐晦地讽刺了君主们作茧自缚的行为。正所谓“害人终害已”。
然而,君主们依然坚持太监制。既然自诩为“天子”,就得龟缩在宫廷里,跟一般百姓保持距离—一让百姓知道皇上也是吃喝拉撒睡的凡人,那还了得!迷宫一样的宫廷内便需要“绝对安全”的奴仆,怕绿帽子的皇帝便与不能人卡的太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共同成为庞大的帝国大厦中的两块最重要的基石。
在有的皇帝那里,太监理论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公元十世纪,正逢五代十国乱哄哄,南方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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