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不取任何高中。
大陆亦如是也。
顾炎武日:北方之八,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南方之八,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惠。
前者的代表在北京的胡同里可以找到,后者的代表在上海的里弄里可以找到。近年来,关于南人与北人就优孰劣的争论又狼烟四起,殊不知顾亭林早就看出,南北小异而大同,都是一群空心人。
一位在太行山深处担任中学教师的朋友向我讲述山区小学条件的艰苦。1993年夏天,我到过因开过某次中央全会闻名的西柏坡,那里的小学校被誉为“明清的房子,民国的凳子,新中国的孩子”。据说现在有了改观,靠希望工程的捐款修了几所漂漂亮亮的楼房。但是,基础教育靠“希望”来维持,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殷海光概括中国“有自由之俗,而无自由之德”。这个国家只有奴隶的自由——一旦有禁之者,则其自由可以忽然消灭而无踪影。而官吏之所以不禁者,亦非专注人权而不敢禁也,不过其政术拙劣,其事务废弛,无暇及此云耳。官吏无回不可以禁,自由无日不可以亡,若是者谓之奴隶之自由。
奴隶的自由只能靠时势来获得,好比农民的收成只能靠老天爷来获得,风调雨顺能果腹充饥,旱涝交加则只得啃观音土。我认为.1894-1927年是东方专制主义全面失控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人们幸福地享用了奴隶的自由。我羡慕梁启超、陈独秀那几代人。他们利用奴隶的自由求得了入的自由,尽管那是昙花一现的自由。
常常有“少年维特之烦恼”,倒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读顾随借水诗话》,心中大惊。顾随认为人的烦恼苦痛可分三等:第一等人不去痛苦,不思烦恼,“不断烦恼而入菩提”。烦恼是人的境界,菩提是佛的境界。第二等人借外来事物减少或免除苦痛烦恼。第三等人终日生活于苦痛烦恼中,整个被这洪流所淹没。
我想,鲁迅该是第一等人,他一生反抗绝望,烦恼在他的身上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力量动机。徐志摩该是第二等人,逃到爱情中,逃到天空中,谁知道他微笑后面的悲苦呢?朱湘该是第三等人,在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双重烦恼苦痛中,投入滔滔江水,企图质本洁来还洁去,不过一厢情愿而已。
某学者游大学界久矣,久而未成名,甚忧苦。一日,闲翻《说语》,读到孔子“三月不知肉味”之处时,眼睛为之一亮:此处的“肉”究竟是猪肉、牛肉还是羊肉?以前学界没有人研究过这个问题,好大一块处女地被我发现了!
于是,这位“问题意识”极强的学者为了解决这一学术难题,揭开千古疑案,乃读书万卷,行路万里。遍览古书,经史子集,烂熟于胸;远赴曲阜,行遍齐鲁,沿孔子游学旧路来一次“新长征”。最后,终于写出一部百万言的专著,论证出孔子所说的“肉”不是猪肉而是羊肉,因为当时齐鲁产羊不产猪。引用材料干条、古书百部,且融入作者自身的人生体验。于是,此巨著轰动学界,海内外传诵,一时洛阳纸贵,号称新《田知录》、《新管锥》编入
学者名声鹊起,乃脱去“学者”之旧帽,戴上“国学大师”的新帽。欧美日韩的汉学家们视之为圣贤,为转世之乾嘉诸老。邀请函如燕山之雪片,片片飞至。乃游学全球,宣扬我儒家之文明,伊然中华之耶稣也。
我怀疑古人制作干尸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吃”。孔老夫子的尸骨是被七十二弟子啃完的,啃得连一块骨头也不剩。余生也晚,投资格分一杯肉汤,只好啃刻有《论语》、《春秋》的甲骨了。可是还有密密麻麻的白蚁来争夺这仅剩的口粮。
孔夫子的伟大,便是他留下的每个字都能让“会吃的人”吃成个大胖子。向国学大师们学习!
毕业后进入形形色色的单位的大学生,大多要经历四个阶段:大有作为——刚走上工作岗位时的理想;难有作为——屡受挫折后的清醒认识;无所作为——理想破灭时的悲观论调;胡作非为——向仕途爬升的唯一途径。
“贫民窟中的圣者”印度修女德蕾莎逝世了。她一生救助“最穷的穷人”,连诺贝尔和平奖的奖金也全数捐出。她逝世前曾说,一生中最大的梦是“到中国大陆服务”。
修女的话大概会让某些“大人物”不快的:我们这儿形势大好、一片光明、莺歌燕舞、弦歌四起,谁需要你来服务?你瞎操什么心?
修女的话又让我们这些中国的小民为之泪下。我见过三峡两岸衣不蔽体的农民,见过黄土高原上暗无天日的窑洞,见过贵州山区茹毛饮血的少数民族……想到为他们服务的只有一位文化背景、宗教信仰迥然不同的异国修女。
每个中国知识分子面对修女的临终之言,都该一头钻到地洞里去。
费孝通在回忆文革经历时说:“我们都是战斗剧中的演员,都在扮演角色,有些人比其他人会演,但是都扮演角色。有时我也扮演批判别人的坏角色,谴责和写大字报反对别人!我们不得不演……我变成了旁观者,那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在观察别人的过程中,也有机会观察自己。我想,经过那些年我的确懂得做人应当超脱些,境界要高一些。”
我想起杨维的《洗澡》,叙述的笔调跟费老一样轻松自如。鲁迅有个精辟的概括,中国人都是“会做戏的虚无党”,中国的大知识分子们则更是“清醒的做戏者”。他们有本领把巨大的痛苦转化成一场滑稽的游戏。“做人应当超脱些,境界要高一些”,这是他们在浩劫之后所得到的“收获”。最大的智慧乃是遗忘的智慧和将“重”转化为“轻”的智慧。
看与被看是相对的。梁启超云,“静观人我成双遣”。然而,意识到这种相对性的有几人呢?沿长江而下,人人在看青山之妖媚,殊不知青山亦在看人之丑陋——多少垃圾被不假思索地扔进“滚滚长江东逝水”之中!
“做作”成了当代文化的母题,即令汪曾棋、张中行等世外高人辈亦受其害,谁还能免俗呢?
北大装模作样的教授太多了。学生也学会了。
史铁生把生命的终极价值和意义看作是“美”。他说,活着就意味着接受差别,忍受苦难,又在苦难中去寻找一片温馨与寂寥,寻找一份安详与豁达。
我还要在“接受”后面加上“反抗”,在“忍受”后面加上“改变”。
漫步书店,我发现那些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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