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这清新纯洁的田园朝景吞没上去了。
面对着了这大自然的无私的怀抱,肩背上满披着了行程刚开始的健全的阳光,呼吸了几口深呼吸后,他的恢复了个时的冷静的头脑,却使他取得了一种对自己的纯客观的批评的态度
以自己的经历来论,风花雪月,离合悲欢,也着实经过了不少了.即以对女性的经验来讲吧,远的姑且不论,单讲近的,回国之后在北京游散着的几年之中,除诒孙之外,新的旧的,已婚的未婚的,美的智的,高贵的温柔的女性,也不知曾经接触过了几多……可是自己却从没有颠倒昏乱,完全忘却过自己,何以这一回的与这一个漠不相关的女性,偶尔在歧路上的匆匆的一遇,便会发生出这许多幻想来的呢?难道是自己的病的结果?然而据主治医生之所说,则不久之后,就可以完全恢复健康,安然出院去了。难道是这康叶秋心的财富在诱惑着自已么?可是自己父祖的遗产还未荡尽,虽然称个得巨富,但也尽可以养活自己的一生而有余;并且自己所有的教养,决不会使自己的心性堕落到这一个地步的。那么大约是她的美丽吧,大约是她的肉体的美在挑拨引诱着自己吧?然而这康夫人之美,却又并不是这一类玩弄男子,挑引肉感的妖妇式的美,况且对于这一层自己是曾经受过试验,觉得很有把握的。
对自己的心理的批评分析,到了这里,他却漫然地想起了从欧洲回国的途中的一段浪漫史来。不自觉地再举目向远近四周的田园清景望了一望,他的对于这一段Episode(英文:插曲。——编者注)的回忆,尤其是觉得生动而活现了,因为那时候的背景,是热烈浓艳的地中海里的炎夏三伏夜,而眼前的景致,却是和平清静的故国的晴冬。
十二
正当那只法国定期船将到苏彝士河口PortSaid(英文:赛德港。——编者注)的前夜,在回国的途上的陈逸群和许多其他的乘客,却在船上逢迎了法国革命纪念的那一天九月四日。自从马赛出发以来,就招呼认识的那位同船的美国少女,对逸群的态度表情,简直是旁若无人,宛然像从小就习熟的样子。有时候倒弄得饱受着英国的保守的绅土式的教育的陈逸群,反不得不故意寻出口实来避掉她的大胆的袭击。
她的父母本来是德国北部的犹太系的移民,五六十年前跟了他们的祖父移住到蜜士西毕河上流去开垦的时候,那一块北美的沃地,还是森林密聚,人烟稀少的,冷僻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而现在却不同了,水陆的交通,文明的利器,都市的美观,农村的建设,无一处不在夸示着它的殷富了。因而贝葛曼(Bergman)的一家,也就成了米西根地方的豪富。然而巨富之家,族种不繁,似乎是天公裁断定的制度,是以由贝葛曼两代的辛苦经营而积下来的几千万财产,只有这一个今年才二十一岁的如花少女冶妮(Jenne)来继承相续。雄心勃勃的她的父亲爱杜华(Edward).贝葛曼自己,近年来也感到了老之将至了,将所有的事业都交给了可托的管理人后,他自己就带了妻儿,走上了世界漫游的旅途。他们三人的这一回的和陈逸群的同船,原是因为已经看厌了欧洲各大都会的颓废文明的结果,想上埃及内部,非洲蛮地去寻点新奇,冒点小险的。
冶妮·贝葛曼,今年二十一岁了。不长不短的她的肥艳的身上,处处都密生着由野外运动与自由教育而得来的结实的肌肉。长圆形的面部,红白相间到恰好的地步,而使她的处女美尤其发挥到极致的,却是那一双眼神蓝得像海洋似的大眼,与两条线纹弯曲得很的红润的樱唇。本来就把全身的曲线透露得无微不至的欧罗巴的女装,更因为是炎夏半裸的单衣的缘故,她穿在身上的服饰,简直可以把她的肉色都映照得出来。而更是风情别样,不得不教人恼杀的,是在她那顶银丝夏帽下偷逃出来的几圈条顿民族所特有的,金发的丝儿,因为当她举起手来整发的时候,在嫩红的腋下与肉乳的峰旁,时时可以看得出来的,也就是与此同样的几缕浅软的金毛。
大约是因为从小就生长在富庶的环境里的结果吧,到了这一个年龄,按理也应该是稍知稼穑,博通世故的时候了,可是她却还同在大学学窗下的女青年一样,除了寻欢作乐,学媚趋时而外,仿佛是社会的礼义,世间的生活,和她都绝不相干的样子。
在微风邀醉的餐室外面的回廊阴处,举起两手枕抱了头,深深地斜躺上安乐的摇椅,朦胧地远视着地中海里的白日青大,大约映写到她的脑里来的风物人群,总还是那些由好莱坞特的明星等所模制出来的东方众香之国,和又年青又勇敢,又多情又美貌的印度皇子,或老大帝国的最富华最伟大的贝勒与亲土。所以也曾饱受过欧洲近代的教育,面貌也并不十分丑陋,行动举上却又非常娴雅的陈逸群的出现,大约是正适合了她的妖幻的梦境,满足了她的浪漫的嗜好。故而自从马赛出发以来,短短的几日地中海里的行程,竟成了她的演习幻梦里的操练的疆场,而生来就有点胆怯,体格也不十分强健的陈逸群,倒变作了文卫囿内,在被追逐的小兔糜鹿了。
太阳在船尾西北的地中海里沉没了下去,深蓝的海面和浅碧的天空,同时都烘染上了一层银红的彩色。从东南面吹上船来的微风阵阵,暗暗地都带着些海水的辛咸,和热带地方特有的那一种莫名其妙的浓香酽味,船上的九月四日,又这样的慢慢地晚了。
这一天,冶妮从点心时候起,就拖住了逸群不肯放他走开,直到两人在船栏边看完了落日,她的曝露在外面的臂上胸上微有点感到了凉意,船上头庆祝法国革命纪念的夜宴将就开始的时候,她和他坚约定了今晚的跳舞,眼角唇边满含着了招引他来吮吸的微笑,低徊踌躇,又紧握了一回长时不放的手,才匆匆地分头别去,各回到了自己的舱室里上梳洗更衣,预备赴宴。
在灯光灿烂,肉色衣香交混着的聚餐室里,冶妮当然是坐在逸群的上手,于欢呼健啖之余,她们俩也不晓得干尽了几多杯的葡萄香槟。冷红茶,米果,冰麒麟过后,就是小息的时间了,休息一二十分钟之后,跳舞的音乐马上就要开始的。
当小息的中间,逸群也因为多喝了几杯酒的原因,被冶妮的眼角一挑,竟不由自主,大着胆跟她走出了众人还在狂欢大笑的聚餐兼跳舞的厅室,到了清凉洁白的一处离餐室稍远的前甲板的回廊角里。
是旧历的初八九的晚上的样子,半弓将满的新月,正悬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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