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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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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并且悲剧的年代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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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劳作的间隙却得以欣赏世间罕见的奇观。

    山岭上满是黑森森的松林,尖端上覆盖一层皑皑白雪,色彩分明。小溪流的两岸结了冰,铺成一条晶莹剔透的人间银河,蜿蜒在林中。溪流中间一汩未冻的涓涓水流湍急地冲过来,发出编钟一般的绝妙声响。夏季里的一片湿洼地,在冬日的时候表面的水结成冰,变为一张玻璃,青草和黄花不可思议地被封冻在那张冰雪玻璃下面,依旧是生如夏花般鲜艳,如同一只无色透明的精美琥珀。

    衬着瓦蓝的天空,雪后的林中白桦高大素丽。褪尽了叶子,只剩裸露的纯白主干,唯有辛香的汁液生生不息地在其中川流。放眼一看,树枝裹着皑皑的雪,树丫之间挟着许多精巧如同黑眼睛一般的可爱鸟窝。白桦傲然挺立,规则地将身后的瓦蓝天空分割为两半,银剑一般直耸云霄。阳光在白桦的轮廓外围还镶出金色的边沿,美得震慑。

    除却为雪作陪衬的白桦,林海雪原中还点缀着苍翠的冬青,四季绿意盎然,茂密丛生,冷翠如凉夏的阳光,迎着耀眼的白色积雪看起来格外令人爽心。到了冬末春初的时节,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如画纸上的泼墨,开满了灌木植株的枝梢,有着粉白的羞涩花朵。

    《大地之灯》疯狂并且悲剧的年代(2)

    在候鸟离去之后的寂静山林里,白雪纷纷扬扬,一场接着一场,四野一片迷茫。雪后很快就露出冰蓝色的洁净苍穹,阳光从群山背后透出幽幽的青光,将林海雪原点亮。林间厚雪平展延绵,铺满了耀眼的金色,像是大片有着轻柔手感的华贵皮草。

    但是在那些望不到尽头的冬日里,帐篷里面冷得像是大冰窖。帐篷里的床都是木制,无法做成火炕,在晚上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里,睡觉必须依靠火炉来维持温度。知青们每周轮流安排不同的人在夜里值班烧火取暖。放倒一只大铁桶,在上面挖开一个洞,连一根烟囱直通毡顶,便成了一只大火炉。夜里值日生要持续给它添柴,保持温度,以便知青们不被挨冻。到了半夜两点左右还要出门到河谷的不冻泉那里挑水上来放在炉子上温着,让大家早晨有温热的水洗脸。当然,半夜值日,第二天白昼里就不用出工,在帐篷里补觉即可。

    那个周轮到简卫东值日,恰好他意外地获得了一本破烂不堪的手抄本:《九级浪》,抑制不住狂喜,兴致勃勃地发誓要在借阅期限——也就是这两天之内——看完它。在那个精神极端荒芜的年代,能够幸运地找到一本如此流行的地下文学并躺在床上偷偷看,这种刺激的兴奋程度自然是无可比拟。

    夜渐渐深了,大伙儿都已经陷入沉睡。他嫌火光不够亮,便又点亮了马灯和一盏煤油灯,一边守着火炉一边看书。他兴致高昂,以至于不愿意或者害怕忘记去添柴,每添一次就总是塞很多的柴进去,看到火焰熊熊,炉子变得滚烫,他又安心看下去,希望炉火可以保持长一点的时间。

    他看得入迷,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才想起应该去河谷打水温在火炉上供人早上洗漱了,于是便起身准备出门。出门之前,他将火炉里堵塞的炉灰清理了出来,但是由于没有找到簸箕,便就暂时将炉灰堆积在旁边,顺便让其发挥余热。怕出门之后炉火熄灭,他特意又添加了很多的新柴进去,看到炉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这个小伙子就呵欠连天地挑了两只木桶出门打水了。

    是一个晴朗干燥的雪夜。刮着阵阵大风。雪深过膝,走起来格外艰难。借着月光,他来到泉水边,却不下心在冰上滑倒,摔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忍着剧痛狼狈地爬起来,摸着黑坚持打了两桶水,艰难地往回走。膝盖非常痛,浑身都冻僵了。他心里暗自担心着双手的受伤,悔恨着这倒霉的值日。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回到了营地。然而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烟囱的铁皮已经通红,烟囱口周围的毡顶已经冒出了火苗,焦糊的味道格外刺鼻。他心里一紧,赶紧往前跑,还没爬上那个坡,就只看见火苗随着一阵山风腾起,接着轻轻地啪啦一声,毡顶垮了下去,瞬间就点燃了帐篷里的灯油柴油……

    他担着的水桶打翻在地上,腿脚发软,竟就这么跪倒在地上。帐篷里面很快就传出了惊慌的尖叫,他双手蒙住眼睛,软弱无比地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等他回过神来往上跑的时候,火势已经将整个帐篷包围住了。熊熊的火炉,没来得及倒掉的滚烫炉灰,油罐子,煤油灯,马灯,书,贴在炉边烤干的温热衣物,原木和干草铺成的床,苇席的隔帘,以及紧靠帐篷堆放的木柴,甚至是被烤热了的毡子本身——无一不起到了助纣为虐的作用。顷刻间整个帐篷已经被烈火包围了,浓烟中烧焦的毡子的气味格外呛人。由于白天的过于劳累,年轻人们都睡得很实。即使身手敏捷的人从帐篷从烈火中跳出来,身上也都着了火,他们尖叫着发狂一般朝十几米开外的雪地里钻。

    除了冰和雪,没有救火的水。森林深处都听得见知青们惊慌失措的呼救和撕裂一般的痛苦尖叫,那些毫无准备的年少的女孩子们被压在床板和房梁下面,在烈火中撞不出生路,便只能紧紧地手牵手,蜷缩在地下,等待烈火附身……

    她们面临这个猝然降临的末日的时候,年少的岁数和当时所受的教育并不可能给她们太多镇静而聪明的逃生方式。她们像庞贝古城的难民一样,在化石上留下空白的笑容。并且随之遁入历史。

    幸亏帐篷周围的树被砍光做成了建材,逃出来的人们砸雪扑火,避免了引起森林火灾。冬日的小兴安岭迟迟没有天亮。翌日清晨,惊魂未散的人们从尚未退尽的烟雾之中,试探着走向废墟——然后,他们就看到四个少女的焦黑的身体,以及临死前对于生命的卑微祈求。这四个女孩子,被压在房梁和床的横木下面,烧焦的手仍紧紧得攥着同伴,或者以某种虚无的方式伸向周遭,仿佛是被死神牵着。她们的身体已经成为漆黑的焦炭,裹尸布不断地浸出黑浓的人油。在这群由年轻女孩的焦尸组成的雕像面前,一切都在接受炙烤和凌迟。

    就在昨夜,她们还是年少丰盈的胴体,而现在,她们就成了裹尸布下因为无辜而颤抖不已的黑色灵魂。

    那些少女是他们在联谊会上合唱《国际歌》的伙伴。是五湖四海的青年。是共和国的亡灵。

    那天晚上,闯祸之后的简卫东因为恐惧而瑟缩在黑黢黢的森林。发狂一般地哭嚎。

    寒冬之夜的树林,及至的静谧。月明星稀,深深雾霭缭绕逡巡,将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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