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是干什么的?”他爸又问。
“什么叫干什么的,什么都不干。”邹飞不明白他爸为什么这么问。
“我的意思是,她是你同学还是别的什么关系?”
“算是同学吧,也是我这届的,不同系。”
“怎么认识的?”
“就那么认识的呗。”
“不同系都能认识?”
“不同系怎么就不能认识?”
“有照片吗?”
“没有。”邹飞有也说没有。
“用我帮你看看吗?”
“不用了,你找我妈的时候,我不是也没帮你看吗!”邹飞说完起身回了自己屋。
他爸坐在沙发里琢磨了半晌,突然觉得不对劲,冲邹飞的屋喊道:“逻辑不成立啊,只能我先找你妈,然后才能有你,你要能帮我看,除非是给你找后妈!”
邹飞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一天晚上,他陪佟玥上摄影选修课,灯被关了,教室全黑。这时老师打开幻灯机,前方突然一亮,投影布上出现一幅彩色照片,是仰拍的蓝天,有一块云,像是一部电影的第一个镜头,随后一张张照片被放大出现在邹飞眼前,他看到了广阔浩瀚的沙漠、一望无垠的大海、夜空的点点繁星、山巅的日出、云海、静静伫立的佛像、虔诚的朝拜者、孩子的笑脸,老人的皱纹,工人的汗水、男人的肩膀、女人的腰肢、动物的眼神、植物的花蕊……这些都是一次曝光拍摄下来的,构成了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世界,纯净、祥和、坚韧、有力量、让人感动,而它们却是真实世界的一个瞬间或一隅。
这一刻,邹飞知道了,世界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糟糕,而是可以去主动发现美。
邹飞决定买一台相机,试着从取景框里观察世界。他用掉自己所有的钱,并在佟玥的资助下,买了一台单反相机。
然而他拍下来的照片却是干枯的落叶、没水的河道、乌云密布的天空、被扔在街边的布娃娃、暴死街头的猫、睡在地下通道的流浪汉、风烛残年的老人的背影、被打碎的窗户。
洗照片的时候,照相馆的人问他:“老照这些个东西干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总照这些啊,他也回答不上来,他也试图发现美的东西,但是找不到,每当想拍点儿什么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这些东西,那些盛开的鲜花反而让他没有拍摄的冲动,它们虽然看着好看,但是真要拍他们,邹飞觉得也挺没劲的。欣赏和创造,是两回事儿,就像吃饭和拉屎,两者有联系,但不一样,后者经过了消化。
但是邹飞和佟玥在一起的时候,拍出来的照片就不太一样,视点变得温馨了,照的是两人在阳光下的影子、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只鞋、红红的苹果、雪人冰棍儿什么的。洗照片的师傅眼尖,看着洗出来的照片问邹飞:“不是你照的吧,这不是你风格啊!”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至少两个人,只有自己知道,这些人不是别人,都是自己。所以,当有人做出反常的事儿时,邹飞从不会面露惊讶说“没看出啊”之类的话,而是尊重他人所做的一切事情。
邹飞和佟玥在一起时,跟他自己独处时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和佟玥在一起时,注意力在佟玥身上,觉察不到周遭的种种不尽如人意,而邹飞一个人的时候,注意力又被现实的那些困扰吸引了,拍出来的照片也是各种困境。
而这样的照片竟然在学校的摄影大赛中得了奖,评委们认为这种不美的照片“准确地展现了当代都市人的生活困境,对警醒当下具有积极意义”。评委团也是由在校生组成的,他们都认为展现痛苦与黑暗才是艺术的,而那些健康积极向上的照片,他们则认为缺乏人文关怀,只是一种空洞的美,没有力量,没劲,太俗,没展现出当代大学生的社会责任感,无异于春晚的主旋律歌曲。由此可以看出,年轻人的审美是一种并不完整非得有病呻吟接近病态的审美。
转眼又到了期末考试。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去了教室,看着人满为患的教室和那些极不情愿却不得不跟书本死磕的学生,更容易让人去想上大学的意义到底何在这样的问题。
大学的意义,对于没上过大学但也混得挺好并以此为荣的人,和上了大学但没好好学习的人来说,肯定会觉得没意义。其实这么说是不负责任的,上大学还是有意义的,它给你提供了一个可以什么都不干,偶尔想想自己的事儿,或者索性连这个也不想,就耗着生命的空间和时间。这段生活结束,人自然就成长了。
大学的意义,不是进一步掌握科学和人文知识,而是提供自由的土壤,让每个人是什么种子,就长成什么。以前在家,就是种子没撒到土里,家庭就像空气、阳光和水,是成长所需,但不是成长之根本——土壤。大学恰恰就是土壤。在这里,可以接触到不同的人和事物,上大学就是世界渐渐脱掉衣服,把真实呈现在你眼前,你可以摸它了。
因为一个学期没怎么用过脑子学习了,所以在准备头两门课的考试时,竟然有种新鲜感,还能觉出好玩,但到了第三门的时候,便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玩了。
范文强把书往旁边一扔:“操得勒,我他妈就不考去了,看看能把我怎么着!”
两天后就要考最后一门了。按往常的经验,最后一门的通过率都不高,学生们的精力被前几门消耗得差不多了,无心恋战,索性放弃,或是打了几场胜仗后掉以轻心,阴沟翻船。
当邹飞坐在教室里复习的时候,更验证了这一结论,心根本在不了书上,连续在教室看了两个礼拜的书了,现在坐都坐不住了。于是就去厕所蹲坑儿抽烟,其实也不想蹲,肚子里没什么内容,就是为了抽根儿烟,找个姿势配合一下,站着太累,只好蹲着。
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邹飞抽着烟,想着事情,就在这时候,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小便池前撒尿,邹飞透过门缝儿,认出是两天后要考的这门课的老师。老师即将尿完之际,又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两人打了招呼,一个往裤裆里收东西,一个从裤裆里往外掏东西。
“题已经给教务处送去了。”掏东西的人说。
“用的哪套题?”收东西的人说
“不知道,两套都拷给他们了。”掏东西的人掏出东西说,“你电脑里有吗,用不用拷一份?”
“我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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