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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海六部曲5:地海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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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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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术士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的意思是,我可以当巫师。用魔法。不只是女巫术。”

    “喔,我懂了。”玫瑰半晌后说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何逃跑。”

    两人放开彼此双手。

    “妳不了解吗?”钻石气急败坏,因为玫瑰不理解,而彼时的自己也不了解。“巫师不能跟女人、女巫或那一切有任何关系。”

    “喔,我知道。配不上。”

    “这不只是配不上的问题……”

    “喔,就是配不上!我打赌你必须忘掉我教给你的每个咒文。对不对?”

    “这不能混为一谈。”

    “没错。这不是高等技艺。这不是真言。巫师不能让普通言词玷污双唇。『无能得好像女人家的魔法,恶毒到有如女人家的魔法』,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那你为什么回来这里?”

    “来看妳!”

    “为什么?”

    “妳想为什么?”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从没传息给我,也不让我传息给你。我就该在这里等到你厌倦扮巫师为止?那好,我等不下去了。”她近乎蚊鸣般粗哑低语。

    “有人来找过妳了?”他问,不敢相信她居然背弃他。“是谁在追妳?”

    “就算有也跟你无关!是你先变心,你先不理我。巫师不能跟我或我妈妈的作为有任何关连,好吧,那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关连,永远!你走吧!”

    钻石饥肠辘辘、灰心泄气、遭受误解,他伸出双手再度拥抱她,让她的躯体理解他的躯体,重现那初次深沉的拥抱,那倾注彼此人生这些岁月的拥抱。但他发觉自己向后退了数步,双手刺痛、双耳鸣响、双眼迷眩。闪电在玫瑰眼中跳动,她紧握双手时,火花窜跃。“再也不要碰我。”她低声道。

    “不用怕。”钻石说,原地转身,踏步出门。一串干燥鼠尾草缠上头顶,垂在身后。

    钻石在土堆旁的旧时小窝过夜。也许他曾希望她前来,但她没来。他很快便因疲惫而沉睡,在冷冽曙光中苏醒,坐起思索,在寒光下检视人生,发现与自己先前认定的是两回事。他朝着领受真名的河流走去,喝口水,洗把脸,清洗双手,尽力让自己看来体面,然后穿过城镇,朝高地一间大宅走去,那是他父亲的宅邸。

    一阵惊叹与拥抱后,仆人及母亲立刻将他迎到早餐桌旁坐下。于是,肚子装满温热食物,心中满盛某种冰冷勇气,他前去面对父亲。父亲在早餐前便出门,监看一辆辆运送木材的马车驶向大港。

    “啊,儿子!”两人互碰脸颊。“铁杉师傅让你放假了吗?”

    “不,我离开了。”

    阿金盯着他,装了一盘子食物后坐下。“离开了。”

    “是,先生,我决定我不想当巫师。”

    “嗯。”阿金一面咀嚼,一面问,“你自愿离开的?完全自愿?师傅首肯了吗?”

    “完全是我自愿离开,没有师傅的首肯。”

    阿金缓慢咀嚼,眼神落在桌面。钻石上次看到父亲这种神情,是一名林场管理人报告栗树林发生感染,还有他发现被一名骡商欺骗时。

    “他要我去柔克学院,随召唤师傅修习。他要把我送到那里。我决定不去。”

    一会儿,阿金问道,依然看着桌子:“为什么?”

    “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又一阵静默。阿金瞥了妻子一眼,她就站在窗边安静聆听。然后,他看着儿子。慢慢地,他脸上由怒气、失望、迷惘、尊重交织而成的神色,被某种单纯表情取代,一种共谋的神情,近乎促狭地眨眼。“我懂了。”他说:“那你决定你想要什么?”

    一阵静默。“这里。”钻石说,声音平稳,没看着父亲,也没看着母亲。

    “哈!”阿金说:“这样啊!我会说我很高兴,儿子。”他一口吞下嫩猪肉馅饼。“我总觉得当巫师、跑去柔克,那些事啊,不太踏实,不太真实。而且你一到那里,说实话,我便不知道这一切为了什么,我这些事业。如果你留在这里,就很合算了,懂吗。真的很合算。这下好了!但是你听好,你是不是就从巫师那里逃走了?他知道你要离开吗?”

    “不知道。我会写信给他。”钻石以崭新平稳的声音说。

    “他不会生气吗?人家都说巫师脾气不好。骄傲得很。”

    “他是生气,”钻石道,“但他不会做什么。”

    的确如此。阿金十分惊讶,铁杉师傅分毫不差地送回五分之二的学费。包裹由阿金手下载运圆材到南港的车夫带回,随包附上一张给钻石的字条,上写:“真正技艺须心无旁骛。”外头指示是以赫语符文写成的柳树,字条底有铁杉签写的符文:铁杉树、受苦。

    钻石坐在楼上自己明亮房间内的舒适床铺上,听母亲一面歌唱,一面在屋内走动。他手握巫师的信,一再重读其中短句与两个符文。那日清晨他在土堆上诞生的冰冷呆滞心灵,接受了教训。不用魔法。再也不用。他从未对魔法用心,这对他来说一向只是游戏,与黑玫瑰玩的游戏。即使他在巫师家中学到真言之名,即便明了其中蕴藏的美丽与力量,他也可以放开,任其滑落、遗忘。那不是他的语言。

    他只能对玫瑰诉说自己的语言,而他已失去她,任其离去。旁骛之心无法拥有真言。从现在起,他只能诉说责任的语言:赚取与花费、支出与收入、获利与亏损。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过去曾经有幻象、小咒语、化为蝴蝶的碎石、以活生生翅膀短暂飞行的木头鸟。其实,从来没有选择。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阿金非常快乐,虽然自己并未意识这点。“老头儿得回宝贝了,”车夫对林场管理人说,“他现在可跟新鲜奶油一样甜。”阿金不知道自己有多甜,只想着人生多甜美。他买下芮崎树园,所费不赀,但至少没让东丘的老洛伯买去,他与钻石如今可将树园潜力完全发挥。栗树间长着许多松树,应该砍除,当船桅、圆材、小木段卖,再重新种满小栗树,而后长成大林般的纯栗树林——大林是他栗树王国的核心。当然,要很久以后。橡树或栗树不像赤杨及柳树,隔夜就可窜高生长,但他还有时间。现在有时间了,孩子不到十七,自己只有四十五岁,正值壮年。前阵子他才感觉人有点老,不过那都是胡说,他正值壮年。最老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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