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杀死他了。”他说。他越过肩头回望,起身。没有动静,亦无声响。
“他们在哪?”
“跑了。恬娜,帮个忙。”
她将刀子握于一手,另一手抓住蜷缩在门径上的男人手臂。格得将他自腋下扶起,两人将他拖上台阶,进屋。他躺在厨房石板地上,血从胸膛跟肚腹上的洞口像倾倒水壶般汩汩流出。他上唇后掀,露出牙齿,眼睛只剩眼白。
“锁上门。”格得说,她锁上了门。
“柜子里有布。”她说。他取出一条床单,撕裂成绷带,让她一圈圈绑在男人肚腹与胸膛上,草耙四根铁叉全力戳出三个洞。格得撑起那男人上半身,好让她缠绕绷带时,血浆泉涌而出,四处喷洒滴落。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跟他们一起来的吗?”
“对,但他们不知道。你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恬娜。”他任凭男人的身体滑落,往后仰坐,沉重呼吸,用沾满鲜血的手背抹脸。“我想我杀死他了。”他重复道。
“也许吧。”恬娜看着鲜红点缓慢扩散在男人瘦弱毛茸胸膛及肚腹缠绕的绷带上。她站起身,晕眩摇晃。“快去炉火边,”她说:“你一定快累垮了。”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在外面的黑暗中认出他。也许是他的声音吧。他穿着一件厚重冬季牧羊人外套,用一片片羊毛皮缝制而成,皮外毛里;戴一顶牧人毛织帽,压得低低的;脸上刻画线条与风霜,发长而铁灰;全身气味像木烟、霜雪,混合绵羊味。他在颤抖,全身震动。“快去炉火边,”她又说:“加点木柴。”
他照办。恬娜装满水壶,勾住铁手把,让它一摇一晃垂挂在烈焰上。
她将布单一角浸泡在冷水中,擦拭衬衣上沾染的血迹。她将布块交给格得,让他抹去手上鲜血。“这是什么意思?”她问:“你说跟他们一起来,他们却不知道?”
“我下山,在从卡赫达泉来的路上。”他以平板语调说着,仿佛上气不接下气,颤抖混浊了语音。“听到后面有人,我就靠边。到树林里。不想说话。不知道。他们给人的感觉。我怕他们。”
她迫不及待点头,隔着壁炉在他对面坐下,前倾专注聆听,双手紧握腿上。她潮湿的裙子靠着双腿,一片冰冷。
“我听到他们其中一人走过我身旁时提到『橡木农庄』。之后我尾随他们,其中一人不断说着,说那孩子。”
“他说什么?”
他一语不发。良久,他说道:“他要把她带回去。处罚她,他说。然后向你报复,因为你偷走她,他说。他说……”他住口。
“他也要惩罚我。”
“他们都在说。关于……关于那件事。”
“那人不是悍提。”她朝地上男人颔首。“是不是……”
“他说她是他的。”格得也看向那男人,然后转头回望火焰。“他快死了。我们应该找人来帮忙。”
“他不会死的,”恬娜说:“我明天一大早就找亚薇过来。还有人在外面……还有几个?”
“两个。”
“如果他死了就死了,他活着就活着。我们都不能出门。”她自一阵恐惧的哆嗦中跳起。“格得,你把草耙拿进来了没?”
他指着它,倚靠在门旁墙壁,四支铁叉发出亮光。
她再次坐回壁炉边,但现在轮到她像他方才一般震动,浑身发颤。他伸出手,碰触她的手臂。“没事了。”他说道。
“如果他们还在外面怎么办?”
“他们逃跑了。”
“他们可能再回来。”
“两人对两人吗?而且我们还有草耙。”
她将声音压低到最微弱的悄语,充满恐惧地说:“钩刀跟镰刀都放在旁边的谷仓里。”
他摇摇头。“他们逃跑了。他们看到……他……还有你站在门口。”
“你做了什么?”
“他朝我冲来。我就朝他冲去。”
“我是说,之前,在路上。”
“他们愈走愈冷。开始下雨后,他们就更冷,然后开始讨论来这里。之前只有这人讲着那小孩还有你,说要教……教训……”他的声音干哑了。“我口渴。”他说道。
“我也是。水还没烧沸。继续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清晰叙述整件事。“另外两人不太专心听,大概以前就听过了。他们急着赶路,赶到谷河口。好像在逃避某人的追赶,正在逃亡。但愈来愈冷,然后他不断提到橡木农庄。戴帽子那人就说:『我们干脆去那里,然后过上一夜,跟……』”
“跟那个寡妇,我懂。”
格得将脸埋入手中。她等待。
他望着火焰,继续沉稳说道:“我跟丢了他们一阵子。路到山谷间变得平坦,我不能像之前一样在树林中尾随。我必须走到路边,穿过田野,以免他们发现。我对这边的乡间不熟,只认得道路,我担心如果穿越农田,会迷路,错过房子。天色愈来愈暗,我以为已经错过房子,走过头。我回到路上,结果差点与他们打了照面——就在那边的转弯口。他们看到个老头走过,便决定等到天黑,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他们在谷仓中等着,我留在外面,跟他们只隔一堵墙。”
“你一定冻僵了。”她呆滞地说道。
“当时很冷。”他将手伸向炉火,仿佛当时情景又重新冻僵他。“我在棚舍门旁发现这柄草耙。他们出来后绕到房屋后头。我当时有机会到正门口去警告你,我该这么做,但我那时只想出其不意攻击他们……我以为这是我唯一的优势、机会……我以为房门会锁上,他们得破门而入。但后来我听到他们从后面进屋。我跟随他们进去,到牛奶房里。他们来到锁上的门前时,我才出来。”他发出笑声般的声音。“他们就在黑暗中从我身边走过,我可以绊倒他们……其中一人有打火刀跟火石,他们想看锁的时候,他就会点起一点火绒。他们绕到前门,我听到你关上窗板,知道你听到他们。他们讨论是否要打碎看到你的那扇窗,然后戴帽子的人看到窗户……那扇窗……”他朝有着宽长窗台的厨房窗户点点头,“他说:『给我块石头,我来砸开。』他们走到他身边,打算将他抬起到窗台。我大喊一声,他立刻松手,其中一人,这人,就朝我跑来。”
“啊,啊。”躺在地上的男人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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