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口问道。
班鸣卓突然停住脚步,静静地转向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法院门口不远的一角,戴着墨镜静静望着他的路婵娟心中突然一阵不安,她抬起头,呼哨声中,一群白色的鸽子正掠空而去。
班鸣卓陡然觉得胸口一震,他本能地抬起手捂向胸口,然后低下头,略带惊讶地注视着指缝间不断渗出的汩汩的鲜血。
一切都静了下来。
一切都变得那么缓慢。
各种声音静静地在耳边回响。
邵定中的声音——“守着它……小卓……”
桑若影的声音——“队长,我爱你,从那个夏天起,那个被你称做阿影的女孩,就一直爱着你……”
路婵娟的声音——“我有那样多的事想告诉你,有那样多的事想为你做,有那样多的事想和你一起经历……可是……你明天就要离开我了……”
最后,耳边响起约翰的轻轻的童音——“你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么?班?”
“是的,约翰,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那个答案……”
声音突然轰然繁杂起来,人们的惊叫声,特警们的叱喝声,脚步声,警笛声,以及远远而来的救护车的长鸣声……
他努力睁开眼睛,抬起头,望向那个已经惊得脸色苍白的女记者,将染满了鲜血的手向她伸去:
“……是热的……”
然后带着微笑向后倒去。
“鸣卓!鸣卓!”路婵娟尖叫着扑到他的身前,“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我们才刚刚开始啊,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死……”
两个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走上前来,敏捷地将班鸣卓抬到一辆救护飞车上。特警们则拼命拦住两边的人群。
嗡鸣声中,飞车绝尘而去。
夕阳西下。
人民大会堂东侧的一间办公室内,身着黑色中山装的解云正静静审阅一份文件。
敲门声起。
“进来……”他头也不抬地道。
一个秘书模样的男子静静走了进来,走到他身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真的死了么?”解云皱了皱眉。
“是的,可以肯定……”那个秘书简洁地回答道,解云一向不喜欢他的下级多说废话浪费他的时间。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他挥了挥手。
秘书退了出去。
解云静静打开桌上的电脑,调出一幅图像。
那是班鸣卓在大会堂中发言时的截图。画面中,班鸣卓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澈而真诚。
解云突然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要求些什么呢?”他对着班鸣卓的图像说,“民主?法制?可是,以法制国的话,你的行为又算什么呢?你不可能是无辜的。真是讽刺,你竟然用你的理想和热情为自己编织了一条死亡的链锁……
我知道你热爱着这个国家,我也知道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可是,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不是么?因为,侠者,不容于国……”
他静静地望着那幅图像,很久很久。
突然,他好像被什么声音惊醒了,抬起头来。
随即他发现,那声音是从窗外传来。便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一片柔和的光芒照亮他的眼帘。
那是千千万万点的烛光在天安门广场上缓缓摇摆。
这光芒是那样的纯净,灿烂,那样的温暖。
他发现自己听到的正是一首合唱,一首由无数人组成的合唱。
“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
“让地球忘记了转动啊,四季少了夏秋冬……”
“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
天安门广场上,人们将一朵朵纸折的小花放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洁白的花朵在夜风中轻轻颤抖着,象孩子脸上纯真的微笑。
一个白衣少女一边红着双眼唱着歌,一边将自己带来的蜡烛分给赶来的人们。
人们默默地接过蜡烛,点燃,加入合唱的行列。
解云按动一个按钮,刚才那个秘书又静静走了进来。
“那是怎么回事?”他问。
“那是群众在自发发起的为班鸣卓队长安魂的活动……”
“维护广场纪律的警察呢?”解云皱眉问。
“这个……大多数警察也都参加了……”秘书有些犹豫地说。
解云没有说话,又向窗前望去。
“让欢喜代替了哀愁啊,微笑不会再害羞……”
“让贫穷开始去逃亡啊,快乐健康流四方……”
“让世间找不到黑暗,幸福象花开放……”
人们越聚越多,整个天安门广场一片辉煌,成为烛光的海洋“他们唱的是什么歌?”
“我让人问了一下,好像是首很老的歌曲,名字叫做祈祷……”
“祈祷?为班鸣卓祈祷么?”解云静静地说。
秘书没敢回答,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总书记,关于A组……”
解云抬手做了个手势。
秘书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窗外,已经不仅仅是天安门广场,东西长安街,前门大街,崇文门大街,朝阳门大街,东直门大街,王府井大街,东单北大街,东四南大街,隆福寺街,建国门内大街,西长安街,西单北大街,西四南大街,复兴门内大街,崇文门内大街、安定门大街,东直门大街,朝阳门大街,建国门大街,鼓楼东大街,交道口东大街,地安门东大街,复兴路,景山前后街,五四大街……
北京市的各个街道上,人们都手持蜡烛,走上了街头。
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静谧而温柔的哀伤中。
这一夜,北京城仿佛从千年的沉睡中活了过来,拥有了自己的灵魂。
解云望着窗外的烛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毫无疑问,我将会被载入史册,而你,班鸣卓,你将会被人们记在心里……”
沉默了一阵,轻声说:“班鸣卓,我嫉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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