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个孩子,就是没有。现在这样家破人亡的边缘,这个孩子竟投生来了。
我趁柏子抽完毒烟精神好的时候,对他说,我有了。
他倒依然明白,不紧不慢他说,喔,有了。是谁的啊?
我一下子一只眼睛冒火,一只眼睛流泪,说柏子,你好没有良心!这是你的孩子!你的!
柏子说,我还能有孩子?
我说,柏子,千真万确的。这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信不过我?
柏子一下醒过来,说,我信不过我自己,信不过天下所有的人,可是我信得过你!
我说,柏子,你戒了烟吧。你还行,我们再来过好日子。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大胖小子的。
柏子说,你赶紧把他生下来。
我说,柏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敢要这个孩子吗?若也是生下来一个小烟鬼,不是给这个世界造孽!这个孩子是不能要了,我到医院去做了他。只要你今后好好做人,我们还愁没有好孩子吗!
柏子哭起来,苦命的孩子!
我说,他是个孝顺的孩子,还没到这个世界上,就知道爱惜他的爹妈,用自己的命,给爹妈带了个后。要是你打今后戒了毒烟,做一个奸人,我再也不用着这么大的急了。这个孩子,不就是我们最心疼最有用的孩子吗?我给这孩子立一块小石碑,就说他舍了自己的命,救了他的爹娘。
我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柏子也动了真心,他说,温嫣,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孩子。我今后要重新做人了。
我到医院去做了手术,赶紧就领着他来戒毒医院。我把养孩子的钱,带来了,给他用。这是最后的钱了,要是这回还戒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反正我是再也忍受不了。
我的身子很弱,可我不敢再耽搁。吸毒的人,没有一点长性,他们说什么话,都是假的。别看当时痛哭流涕的,全是骗人,我用一个孩子的命,换来这么一个许诺,我不能让孩子白死了。我在菩萨面前许下宏愿,救救柏子,救救我,救救我们全家……我要给菩萨供上一百双红袜子……
我们住的时间不短了,袜子我也织了几十双了,可为什么老没效果呢?我这次铁了心,要在医院长住下去,好得利利索索的再出院。豁出去钱,谁撵也不走!
这时柏子伸了一个懒腰,喃喃地说,我要撒尿,神情像一个耍赖的孩子。
等着啊,我这就给你拿尿壶去。温嫣忙不迭地收了竹针,颠颠地往厕所跑。范青稞再呆下去,就不便了,也起身离开。
一会儿,又在水房遇到温嫣,大家好像是熟人了。
大姐,我看您这脸色挺好,自己肯定是不吸的,您也是陪家里人来的?男人吗?温嫣关切地问。
不,不是。范青稞回答。
那就是您儿子吸粉了,看不出您这样年轻,就有了那么大的孩子。温嫣习惯低着头说话,让你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口气很诚恳,绝无讥讽之意。
也不是。范青稞虽觉好笑,知道温嫣是好意,也就认真地回答…
那……温嫣想不出答案。
我原来多少用点大烟,为了治病,现在戒得差不多了。范青稞回答。
唷,能戒得这么好?大姐,求您了,有空再到我们那儿坐坐,让柏子看看你,他总是说没有一个人能戒得了。见了您,也许就有了指望。因为希冀,温嫣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
范青稞哭笑不得,说,人和人不一样,还得具体对待。但这儿是最好的戒毒医院,我敢打保票。
温嫣说,我来的时间是不短了,可谁也不认识。这出出进进的女人,都是些什么人?我有时碰上过,见她们都很年轻,长得也不丑,就是见人带答不理的,也就不敢跟她们说话。
范青稞说,她们多是大款的傍家,吸毒的人,多半都有几个钱,没钱的人,耍不起这玩艺。有钱的男人跟前,常常围着女人。男人进来戒毒,需要有人照顾。有的女人走了,再也不回来。有的女人就跟到医院来了,端屎端尿,侍候得很周到。
温嫣说,大姐,不管怎么说,这些女人也还有点良心。一个男人到了这个分上,还有女人愿意服侍他,也是缘分了。我那死男人怎碰不上这样的女人?只要有一个肯陪他,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磕头谢她。那样我就可以不到医院来了,真丢死人了。
范青稞说,你也别这么想。既来之,则安之。治好了病,你们就可以一道回家了。
温嫣说,等他治好了病,我就离开他。我现在所以不走,是知道只要我一走,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一个人疼他。他是必死无疑了。说着,眼泪籁籁而下。
范青稞原来是一见别人流泪,自己也产生共鸣的人,经过这一阶段的锻炼,也练得心硬如铁。劝慰说,他吸毒的时候你都没有甩了他,好了以后,更要好好过日子才对啊。
温嫣说,大姐,您真的这样想?
范青稞说,真的。人都是希望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要不,人活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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