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事,闻到了那些在夜里新长出来的绿叶,在阳光下处女般的味道,就不由自主地想活下去了。
这一天很顺利。米哈林成功地躲过了三次围剿。在望远镜里看到猎人们沮丧的嘴脸,米哈林很同情他们,假如可能,他甚至想命令一只西伯利亚豹子倒在猎人的枪口下,好给远道来的客人一点补偿。
现在,快到了吃晚饭的安全时间。远处,骑着快马的穿白衣服的医生和穿黑衣服的乐园厨子,带着他们的货物,就要到达小屋了。
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潮湿的空气在脚下滚动。以上的景象基本上不是米哈林用肉眼看到的,是用经验感觉到的。此刻,他又到了那段50码的危险地段,但它已不再是致命的小道,而是平安坦途。人兽们从各自的潜伏之地站起,大摇大摆地向小屋走去。
米哈林没有手表,但确切地知道,已经进入安全期了。他热切盼望的时刻就要来临,和早上离开时一样,他飞快地跑过裸露的50码禁区。
一架高档夜视仪,瞄准了弓着腰的米哈林。
就在白衣和黑衣人已经进入森林小屋,米哈林的前脚也已抵达门槛的时候,枪声响了。
人兽们默默地看着米哈林倒在血泊中,伤口像一眼红色喷泉。
猎人跑过来,看着米哈林奔涌的血液,感到异常满足。他渴望同米哈林说点什么,这才是“人上人”最大的别致与享受之处。假如你打死了一只老虎,当然要比打死一名人兽光彩得多,可是,你能同垂死的老虎说话吗?
猎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看到米哈林逐渐散乱的眼光盯着白衣和黑衣,就说,喂!你是不是想吃今天晚上的牛排?我可以喂你。
米哈林吐着血泡说,你……犯规了……时间……
猎人说,是啊是啊,我向你道歉。可我要是不犯规的话,怎么能打着你呢?我已经是第三次到这座美妙的林子来,打不着你,是我的心病。你是这里最老的灰狼,不用点计策,哪里能杀了你?!虽然我将为此付出一大笔违章费,但值得。
米哈林说,……谢谢你……你帮我……结束了苦难……猎人说,我特别注意没有打伤你的头部,保持了它优雅的完整。我无数次地在望远镜里观察过你的头颅,它令我羡慕不已。你一定有一位非常疼爱你的母亲,才把你的头形睡得这样美观。你放心,我会让她的手艺永存,我将把你悬挂在我的客厅墙壁上,做一个别致的花瓶,插满纯洁的百合。
米哈林对这番充满感情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焦虑地问,几点了?
猎人回答了他。
米哈林吃力地转向白衣人,奇怪的是他不知从哪里得来助力,居然把话说得很完整……我已经完成了……我还活……今天的报酬……给我……补品
随着每一个单词的吐出,都有硕大的血泡膨出。
1父
白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从药箱里取出一支针剂,注射进米哈林渐渐萎缩得像棉线一样松软的血管。
米哈林的嘴角翘起来说,哦,好极了。这就公平了……愿我们在地狱里再见……
他的胸口不再流血。所有的血已经流尽。
猎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药?
白衣人说,毒品。他们都是因为吸毒吸到走投无路,才来当野兽的。
沈若鱼重重地合上了这本纪实性的刊物。这个故事令她毛骨悚然。
她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但毒品真的就使人这样痴迷吗?!
想不通。
沈若鱼年轻的时候在西藏当军医。高原除了留给她一身病痛以外,还馈赠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在西藏的每一年工龄,都按一年半计算。这话说起来有些绕嘴,换个说法就是,一斤粮食可以抵一斤半白薯,沈若鱼突然拥有了和年龄不相称的工龄,使她在40岁的时候,办了退休手续。
游手好闲也不是一件舒服事。一个人精力充沛,身体健康,除了操持家务以外,每天像个充气过足的篮球,走路的时候急得噔噔作响。
必须要找活干,把多余的力气宣泄出去,就像一个人发了高烧,要喝姜汤发汗,把烧退了,浑身才舒畅。
她到公园里去学过跳舞。那些舞伴太老了,气息奄奄日薄西山。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拼命与年龄挣扎的表情,与他们共舞,反倒更清晰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练过字画,手艺学得不怎么样,天天为这样一件事发愁——当你学到可以自鸣得意但又没人欣赏的时候,大批作品将如何处置?
对于一个徐娘半老又无生计所迫的女人来说,可干的事情真是不太多啊。
如果单纯是为了消磨时间,她考虑过卖冰棍或是卖晚报。
先向门口卖冰棍的老太太打听行情,老人一反平日卖冰激凌时的和蔼,面目狰狞地说,你要是想卖冰棍就得到远处去,从这根电线杆子到那边的公共厕所,都是我的地盘……
沈若鱼暗暗而退。才知道城市的每一寸空气,都已被割据。
她转而开始动卖晚报的主意。守着交通要道,不远处就是巍峨的火车站,流动人口的数量煞是可观。这一次她不再同街头的小贩打交道,直接到了受理报刊批发业务的邮局,笑容可掬地问工作人员,卖报需办什么手续?
面容清癯的小姐说,钱。
沈若鱼说,怎么交?
小姐说,你不是要卖报吗?要卖报就先得买报,你明天打算卖掉多少报。就在我们这里登记买多少报,然后交钱。明天下午到这里来领报,我看您岁数也不小了,腿脚大概也不利落。能早来一刻是一刻,卖报打的就是个时间差。你比人家能早上货半小时,也许就能多卖出100份报……
面对小姐的谆谆教导,她频频点头,人不可貌相真是一句真理,从猩红滴血的嘴唇里,吐出的都是金玉良言。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沈若鱼摩拳擦掌,预备挣个开门红。到了下午,正打算冲出家门的那一瞬,电话铃突然响了。
一个人在家,电话线就是延长的神经纤维。她立即扑向电话。
我是简方宁。沈若鱼,你家的电话号码还真没变呵,我本来只是想试试,没想到一拨就通了。
是你啊方宁。电话号码没变可不是什么好事,它说明我们家的住房条件一直没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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