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圆形大厅,这里有扇双开门,门外曾是一个四周围着建筑的方院。
推门出去,大方院还在,但保养已不及从前,草色枯黄,中间泥巴都露了出来。院子里有个从头到脚裹着黑衣的女人,正趁着清晨的凉意用电动除草机除草。这机械马特在照片上见过,他想走过去研究研究,看看这一台是博物馆里拿出来的还是新造的。但贸然接近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子可不太好,说不定看多两眼都会惹上麻烦。于是他转开目光,迈开步子,往河流的方向走去。
河也变了。现在的查尔斯河两岸塞满了摇摇欲坠的船屋,多数船屋不过是停在岸边的浮台,估计早晚都会下沉,这些看来都是23世纪的学生公寓。男女分别住在不同的区域,放眼望去,见到的多是年轻男性,女人只有三两个,全都穿着一身黑。
船屋都漆得花里胡哨的,看上去很不协调——鲜绿色、橙色和红色的墙壁并排在一起,墙上装饰着卡通图像,有蜡纸印的,也有喷涂的。不出所料,没有猥亵的内容,只有用模板印得工工整整的圣经段落。有几个地方胡乱挂着金属片和碎玻璃,它们在微风中叮咚作响。有人在小提琴上安静地练习音程。他年轻那会儿,在MIT的宿舍楼里练琴简直是找死,被人从窗户里丢出去是迟早的事情。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煎鱼的香味,几间船屋里,有人正在捕鱼,渔夫们懒洋洋地看着鱼线,有一位还撒下了一张圆形的渔网。不晓得多久才能抓到一条生物工程造就的基督鱼,基督鱼会游进这条通向大海的河里吗?
这个问题他大可以一直琢磨下去,但如果那些鱼儿的确是生物工程的产物,那它们多半还是会待在本地。得搞些数据才行,想到这儿,他转身穿过纪念大道,朝图书馆走去。
正对纪念大道的玻璃墙碎了几处,但缺口都用叠在一起的玻璃瓶修补好了。原本的自动安保系统已经让位于一位手持木棍的保安。他坐在大门口,看起来很和气。
马特没对他说谎。"我没有通行证。"
"要带书进去吗?"
"不会。"
"那也别把里面的带出来。"保安说完这句,就让马特进去了。
图书馆里到处是矮矮的书堆,桌椅都胡乱摆着,桌椅间的空地上放着些文件盒,盒里的书都背脊朝上放着。文件盒里的都是平装本,被翻得破破烂烂的,摆放也看不出什么顺序。书架上都装了玻璃,上了锁;玻璃上都罩了层灰,里面的书名难以辨认。
室内没有查阅书籍的电脑终端。不知道电脑发明前图书馆都是怎么给书籍归类的,应该会有索引之类的吧,把要找的书告诉管理员,然后由管理员代劳。
研究研究,或许能找出规律。他在那些平装本里翻看起来,结果发现和书店里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接着,他发现了一本薄薄的册子,书名只有寥寥三个字:《美国史》。他走到窗边,一屁股坐进一张软椅,打开书本翻到第一页。
"元年元日,耶稣基督现身于美国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
邻页上印着张相片,和他在马革辛街上看到的那本圣经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正文写道:"几个世纪以来,美国的男女都活在罪中,因其无知,其罪可赦"。一句话便将耶稣重临前的历史一笔勾销。当时有少数人无视感官和内心的昭示,拒不接受重临,元年战争随之打响,战后又爆发了"正念运动"。书上没说运动持续了多久,甚至看不出运动是否已经结束。
相片里的比利·卡伯特总统似乎在重临前就已蒙上帝感化,因此耶稣才选中他的办公室向世人现身。卡伯特随后成了第一主教,继而发起改革,精简政府,其手法一半出于神启,一般由基督亲自授意。
书里有张地图,他看了一眼就读出了书上没写的意思。元年战争后产生的政体仍叫"美利坚合众国",但国土只包括缅因和佛蒙特以南的东部沿海诸州,国土内部还有明显的空缺。纽约州东部的三分之一被涂掉了,马里兰和弗吉尼亚州里靠近华盛顿的一大块没了,亚特兰大和迈阿密也都不见了。那些地方都怎么了?书中既没有索引,也谈不上什么结构,文风散漫,仿佛一场断断续续的对话。书中言论均出自比利·卡伯特主教,记录者是哈利路亚·卡伯特——大概是主教的女儿吧。
作为一本战争史,其价值颇值得怀疑。主的军队似乎很善于选择战役,从来就没输过。但这支军队似乎不愿意和五十一州中的百分之八十动手。
他们究竟打了些什么战役呢?他可想象不出坦克车轰鸣着驶过百老汇的情形,但纽约市又的确在地图上抹掉了。是被摧毁了吗?
难道这些都不过是比喻?所谓的"战争"指的不是军事上的战争,而是这个新版基督教发动的宣传战?宣传战是可以和真枪实弹的交火一样吓人的。
如果能获准跨越边界进入异教国度,而那里又有人能说话的话,他可以花上几天到一周时间,步行去缅因,然后向当地人了解情况。基督会不会对敌人用了核武器?
书上提到了"无所不知的圣灵"和"主的复仇天使",听着很像远程遥感和低轨道攻击卫星。如果真是那样,那身边满大街的马车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站起身来,在剩下的平装本里又找了一遍:没有政治学,没有经济学,也没有世界史。卡伯特的《美国史》还有三个别的版本,但和它竞争的著作一本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一个老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马特身后,他赤着双足,悄无声息,身上披着件黑色长袍,白色的头发垂到了肩上,两侧面颊上各有一道垂直的疤痕。
"呃……就是随便看看。"
老头缓缓点头,眼睛一眨不眨,脸上的表情也没变化。
他正静静地等待输入。原来是个机器人,就像以前的机器麦当劳服务生,能帮客人点汉堡和炸薯条的那种。
"有世界史方面的书吗?"
"那个只有学者才能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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