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灯谜,将猜中得来的灯笼提在他手里;在路边的小摊儿上吃汤圆,咬了一半,硬是塞进他的嘴里。他宠溺地对着她笑,只是说:“一会我带你去看焰火。”她扬了扬好看的眉毛,只是笑,笑地绝美而惨烈。
焰火只有富贵的大户人家才放得起。据说今年正是柳家负责点燃焰火,燃放花炮。
他拉着她的手坐在柳家的柴房顶上,他说这安静,没有人打搅。那焰火燃上天的一瞬,美艳异常,她生来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景致,在夜的幕布上,凭空燃出一朵璀璨夺目的花儿,只是瞬间却又熄灭在无垠的夜空之中。就像是他们短暂的相逢和短暂的情爱,尽管美妙,可是终究要在绽放之后无声无息地毁灭。
她不曾流泪,只是那么默默地靠在他的身侧。
看,焰火……
那日,喜庆的锣鼓与唢呐将整个镇子都引得喧闹了起来。迎亲的队伍经过红绣坊的时候,莫愁仍然是对着榆木雕花的窗子,向外面散漫地看了一眼,并不经意,可是眼神里分明透着一抹难以言说的愁绪。那愁绪丝丝缕缕,像她手中时常拿捏着的各种绣线,变化成各式模样,可是最后,仍然要绣在别的人绣品上,为他人做嫁。
眼神淡淡地穿越街道与弄堂,横亘在柳蕴明骑着的枣红马上,他跨座其上,一脸意气飞扬。今日新郎官的姿态,在昨夜却给了她春梦一场……
这个俊美无匹的男子,虏获了她的身心,却将一切在咫尺间翻转成另外一面。就像旋在轴承中的双面绣屏,如果有一面绣坏了,能够让人满意的,只有它的另外一面。
众多绣娘纷纷抢在旁边,去看难得一见的热闹。她哀默地转过身,眼睛里掉下一滴泪来。门外的喜乐吹打得越响,越是叫她难受。她迤俪一路,拖着罗裙施施然而下。
大娘仙去的时候,把红绣坊的生意都交给她。大娘弥留之际告诉她:“你一生命苦,若不是大娘招徕柳家的生意,你早已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她仍是浅淡地笑笑,笑得极其美丽。她告诉大娘,认识柳蕴明,她一辈子都不曾后悔。
依旧是绝俗的面孔,早已摒去了少女时斑斓的装束,她只着一袭青衣,仿佛一弯柳,在风中摇曳。
儿子朗朗的读书声从不远处传过来:“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她微微怔了一怔,有什么东西微微润湿了眼睛,拂袖一擦,有水的痕迹,极淡极淡地在她青色的衣衫上慢慢点染,慢慢湮开。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