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walk a lonely road,oh! how far you are from home
我的视觉在梦幻的国度里切换,墨尔本的菲兹洛伊花园里,有温馨古典的圣伯尼大教堂,枳行的手触碰到了我的,像上帝的手落在教堂的一隅,经过牧师轻轻的点化,醍醐灌顶。我那么轻易地被他的歌声虏获,进入到他的思想里,那些异域的经历,也似乎是自己亲眼所见:波西米亚风情的女郎含笑而立,布拉格广场上洁白的鸽子羽翼飞扬,摇篮里的婴儿有美妙蓝色眼睛和金色卷发,露出纯真的表情……他是那么一个酷爱行走的人,他钟爱着ELAND的红白蓝三色,那些简洁干净的格子,横铺了整片可以听见风笛的苏格兰草原。
散场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手很自然地握在了一块。当时的感受,就像是吃了一块妙芙蛋糕。
那天晚上,我们坦裎相对。他的手指温柔地抚慰过我的身体,像我们初次相遇时的画笔,唯一不同的是,上次的载体是纸,而这一次,却是整个身心。当他疲倦地在我身边沉沉睡下,积蓄了一夜的感触让我拿起了手中的画笔,我看着他熟睡的面孔,手指颤抖地画下他的样子,那轻扬的嘴角,挺秀的鼻子,还有孩子气的脸……并非臻于完美,然而我匆匆收笔,因为画上的灵魂,他睡在我的身侧。
合
枳行在第二天的清晨,连带我装裱在客厅里的画像一起,不见了踪迹。
回到工作室的时候,老板告诉我,枳行已经向他请辞,他仍旧背着那个硕大的背包,匆匆在城市与城市间往来行走。
我明白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就像是生命里一段级细极微的小插曲,刻意去追求什么,反而会凭添失落。留足美好的回忆便已然是最大的幸事了。只是唯一让我不解的是,他的离去,带走了我原本用一袋妙芙换来的画像。心中泛出些许的酸涩,伸手向食品袋取妙芙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储备满满的食品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
接下去的几个月当中,我闷在工作室里埋头处理那些各式各样的图案,笔端日渐流畅,那些柔软的线条,可以画出复杂的衣角,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那个缠绕我始终的问题,依然存在。我捕捉不到灵魂,人物只是纸上的一个空洞的符号而已,无法生动传神。
我又想起枳行的画册里,那些美妙的异域国度:马尔代夫的揶林沙滩有海风轻拂的触感,威尼斯的刚朵拉荡漾起意式浓酽的歌喉……于是,出门散心这个念头渐渐在脑中成形。思量再三,银行卡上数字并不具备出国的实力,于是选了一条崎岖的路线,沿着川藏线向着纳木错空旷无边的碧蓝色天空走过去。
当地的居民十分好客,虽然我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是从他们堆在面孔上的笑容与格外为远到而来的我准备的烤全羊,仍然能够感觉得到他们要表达的强烈友好。
在那个用干燥的牛粪搭建起来的帐篷里,我瞥见他们挂着一副眼熟的画像。凑近了,我却忍不住落下慌乱的眼泪。
“这副画,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我手忙脚乱地用手比划着,向主人询问。
主人告诉我,这是不久前一位来此地写生的年轻人留下的。年轻人在一个山坡上写生的时候,他的小女儿塔娜正在牧羊。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年轻人救下了石块下的塔娜,自己却葬身其中。他留下的东西,除了这副画像之外,还有一本破旧的画册。
他从储物间里找了出来,交给我的时候,颇有些疑惑。不过看看墙上的画像,再看看我,终于释然长叹一声,将画取下来,也一齐递到了我的手上。
那本破旧的画册,仍旧是我看见的那一本,只不过在那些美丽的异域风情之后,他画了许多许多我的画像,旁边都用炭笔标注着:妙芙画像——于某年月日。
“我只给自己选中的人画像。”
我的脑中突然想起他果断地说出这句话的样子,只是他生来的使命,便是行走,而这段难以泯灭的情感也夭折在他的行走当中。
许多年以后我开设了一家画艺馆。那副激情之后匆匆描摹的画像被欠在墙面正中,每一个角落都有他嘴角微扬的样子隐现其中,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总能在月夜看见他的灵魂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还有他的歌声,带着些许的清亢,他唱:
may it be an evening star,shines down upon you
may it be when darkness falls,your heart will be true
you walk a lonely road,oh! how far you are from home
……
我想我捕捉到了他的灵魂,只是一瞬。
眉儿于上海
2005年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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