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们的寿命很短,只有短短的二十年。一旦她们失去了身为花奴的本领,飞不动了,酿不了蜜了,便会垂垂老去,最后走向死亡。每一名花奴死后都必须由碧血宫主亲自举行葬礼,命人将她安葬。否则她的灵魂会变成孤魂,游离在花界之中,一旦心有戾气,便会变成花妖,破坏花界的生长繁衍。而被安葬的花奴们,躯体会变成养料继续肥沃这块芳香之地,灵魂则被灵山圣母收去,做下一次的轮回之用。
花奴们自动让出一个空当,让宫主主持葬礼,那些捧着朱漆皂盒的花奴们纷纷垂下头,高举着手中的祭品,躬起了身体。碧血宫主在圈外站定了,微微喘了口气。瑾初站在她的身侧,注意到她的表情非常痛苦,仿佛死的是自己的亲人一般,拧着眉头,捂住胸口。她喃喃地说着一句话:“一千年弹指即逝了。”
语毕,碧血宫主突然飞身而起,衣袂飘飘,长袖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这长长的青衣从祭酒的坛子上拂过,从花瓣制的糕点上拂过,便嚷声念道:“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阙;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青袖再舞,漫天花瓣凌空而下,飘摇曳曳。
她手中那枚碧绿色的戒指散发了一圈光的涟漪,柔柔得映在死去的花奴身上。她们都可以看见花奴的魂魄从身体中淡淡游离出来,向着灵山的方向,飞了过去。而那名花奴的尸体,也在地下开始隐去。渐渐地开始融进了这碧血宫的土地之中,化为花肥了。
空气中的香味越发浓重了起来。
碧梧一脸倦色地飘下了地,一把抓住瑾初的手,低声道:“扶我回宫。”
“娘娘,你没事吧?”瑾初握着她的手,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
她挥挥手,摇了摇头。
碧血宫主每举行一次葬礼,便会闭关三日,修身养性。瑾初将她扶至房中,便听她低声吩咐道:“出去便替我阖了门,三日之内不必打搅我。”
“是。”瑾初点了点头,缓缓退了出去。月色渐浓,夜露之中依然散发出浓郁的玉兰花的香味。她一时好奇,仍然走到傍晚路经的那间屋子,推门而入,仍然是那幅水月观音的佛龛,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光。
她摊开手手掌心本是白色的一点水气,现在居然变得红了,鲜血一般。瑾初惊异地“呀”了一声,手不自觉碰倒佛龛前的一座烛台,那镶有水月观音画像的佛龛便“吱呀呀”一下开了一道只容得一人进出的罅隙。那玉兰花的香味,便是从此地传出来的。
居然有这样一处暗道!
瑾初定了定神,握紧了手中的那一块血一般的印记,手心中开始隐隐作疼,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她向里边走了进去。
那条暗道窄而深,曲曲折折的,瑾初在黑暗中摸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便响起了潺潺的水流声,眼前依稀能窥见一丝光亮。站定了,还能感觉得到丝丝凉风袭来,吹在脸上拂着发稍,好不舒服。再向前走两步,那玉兰花的香味就更浓郁了,并且其中还夹杂着微微怪异的味道。待她钻出暗道,重新站在柔软湿润的土地上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面前是一片巨大的花丛,花朵硕大无朋,几乎可以把弱小的瑾初包裹进去。在这从盛开的玉兰花之中,她意外地发现了一株石楠,鲜血一般的花瓣紧紧地包裹住花蕊,那怪异的味道便是从这里飘散出去的。她的手心一热,手中的疼痛略略加深了起来,那红色的一块印记开始莹亮起来,幻出一大片红色的光,将她面前的这株石楠全部笼罩了进去。
渐渐的,石楠花的花瓣一片一片裂开,露出里面一个蜷缩着的花奴来。
瑾初吓得轻轻叫了一声,大着胆子碰触了一下她的身体,却发现她早已死去多时,身体都僵硬了起来。转过一个角度,瑾初这才看清楚了那名花奴的脸,她苍白的脸上张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像是死不甘心的样子,最让瑾初疑惧的是,那名死去的花奴,居然和自己的长相一模一样!
为什么宫主会把她的尸体藏在石楠花中,而不行葬礼?难道宫主想让这花奴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么?
“花、花妖。”瑾初结结巴巴地嚷了起来,想起碧血宫中那个关于花奴死后不被埋葬的传说,她拎起裙摆正要跑开,突然见一只手从花丛中伸出来,粗大的指节,宽厚的手掌,瑾初看得分明,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
“血笙!”那个男子惊叫一声,看向她和那女尸一模一样的面孔,紧紧抓住她的脚踵,再也不肯放开。
瑾初“呀”的一下尖叫起来,大声说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那名男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风尘仆仆,鬓角露着一丝花白,显然是上了年纪。可是这碧血宫中,并未有男子出现过,他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尽管他力气很大,可是瑾初丝毫感觉不到他的身上有碧血宫的花奴们特有的仙气。难道说他只是一个凡间的普通人吗?
想到这里,她稍稍压下惊异,停下来注视着那名中年男子。只见他眉粗眼大,一副粗俗的样子,可是细观之下又透着一丝儒雅。
“我不是你要找的女子,她在那里!”她似乎想到什么一样,指了指石楠花丛中的那具女尸。那个男子逐渐放松了手,只朝那边瞅了一瞅,便看见红色的一抹裙角,想也不想,便痛哭着奔过去。
果然,那具女尸四肢僵硬,面目苍白,触上去冰凉而毫无生气,却不是血笙是谁?
“血笙!”这个男子抱着那具女尸痛哭起来,如丧考妣,仿佛要将心肝儿肺都哭将出来。
“大叔……”瑾初瑟瑟地叫了一句。
不料那男子头也不回,一声喝道:“你跪下!”
她来不及问为什么,却抱着一个仿佛是早该如此听他的话的念头,一声不响地跪了下来,
“她是你的母亲。”他暗自擦了眼泪,长叹一声,悲戚道。
“母亲!”她惊讶得呼了出来,一双美目直盯了那具暗暗发红的女尸,觑着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怔怔发起愣来。
月光皎洁得映射在碧血宫的每个角落,淡淡的如同笼着一抹轻纱。那名男子面着月光,背对着瑾初,淡淡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慢慢听我给你解释吧。”
三、往昔
碧梧待瑾初离开,“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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