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持久的爆晒,能饮的血早已不多。
镜玄还记得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弦音。她总是唤他“镜”,她的眼神温柔若水,几乎将他整个儿的心融化在那双温柔的瞳孔之中。她每每递上马血让他先喝,而他总忘记去看她的手臂上,是不是有新的伤口出现。
然后呢?是水娘动人得仿佛天籁的声音。
然后?镜玄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然后。她将她自己的血给我饮罢,终于捱不住了,便指着天边的海市蜃楼跟我说,那里有水。她的手臂在我的眼前沉沉地落下去,像秋天的叶子,无力抵挡季节的轮回。
我终于挣扎着从沙漠出来的时候,眼前一黑,便再也看不见了。
五、永远都不放手
镜玄开始一病不起。
他总是迷迷糊糊地发着热,床前总有一个忙碌的身影,不停地给他换着额上的湿布。他不让水娘请大夫,红着脸一边咳嗽一边说,我看惯了别人的生死宿命,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总是特别快。这是命。我总是觉得,自己在沙漠中死过一回,便在这有水的地方,守着水的魂魄,一辈子不缺。弦音便是我的水,我饮了这么多年,终究是要还给她的。
水娘点点头,听了他的,并不请大夫。只是每日清晨早早起身,去附近的集市上买些散火驱热的汤药,熬给他喝。
邻里们平里得镜玄的照顾,纷纷前来探视。嘘寒问暖一番之后,总是悄悄地把水娘拉到一旁,告诫她快些为镜玄准备后事。
水娘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应允。
那日,镜玄觉得精神稍好,竟能直立地坐起身,靠在柔软的芦苇絮的枕垫上,微喘着睁开眼。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那久违的黑暗仿佛不见了,眼前虽然一片模糊,可是恍惚可以看见人的影子。
那道影子突然发出一声音,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早已递到他的面前,是水娘的声音:镜,你给我看看姻缘吧!
他诧异地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画面。放大的纹路,纤细地可以看见雪丝的手臂,还有水娘的脸。她的脸……为什么,她的脸会**音一模一样?
那条清晰的纹路,他勿须用手触摸,便能感觉到。音,是你又回来了吗?他在心底轻轻地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捏着水娘的手,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我要握着你的手,永远都不放开……
六、只是你我初相见
五月的天,是春日刚过,夏日接踵的时分。附近的那条河里,总是在日头出来之前氤氲起大片大片的雾气,似梦似幻。烟雾缭绕之间的水波,煞是好看。
水娘微笑着向河滩上的小艄公招着手,今天是镜玄去世十年的日子,她要过河去祭奠。
挽在篮子里的是一碟薰肉,一壶桂花酿,和一叠印满钱印的纸钱。
艄公撑着竹蒿缓缓摆渡过来,水娘看见那个孩子的眼睛,漂亮得像夜空的星星,她迷蒙地想起,自己在很多很多年前,便在镜玄的脸上,见过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你叫什么?她幽幽地问。
净。小艄公回答他。
(完)
眉儿于上海2005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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