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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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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欲望第(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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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在屋里说墙壁应该粉刷成什么什么颜色的,大概是说一间要冷色的,一间要桔黄色的。“喂,你说呢?”

    “哦,不错,”她应道。

    诗人站在屋子中央又说家具,好像是说除了写字台其余的东西都应该吊到墙上去,向空中发展。“要让地面尽量地宽阔,是不是?”

    “行,可以,”她说。

    诗人好像是躺在了里间屋的地上,说床也不必要,把地上都铺上草垫到处都可以睡,电视固定在屋顶上屏幕朝下。“怎么样你看,啊?你怎么了?”

    诗人走上阳台,走到恋人身旁。

    “你干嘛呢?”

    她说;“你随便选定一个窗口看。”

    “怎么?什么意思?”

    “随便一个窗口,里面肯定有一个故事。你不知道那儿正在发生着什么,但肯定正在发生着什么。你不可能知道是什么事,但那件事,非常具体。”

    诗人逐一地看那些窗口。

    “你再看那些树。”

    诗人看那些树,再扭转头询问般地看他的恋人。

    “所有那些树,”她说,“树叶肯定有一个具体的数目,但是没人知道到底是多少。永远没人知道,但有一个数字非常真实。”

    说罢,她转身走开。

    诗人跟进屋里,见她坐在墙根下,抱拢双膝一声不响。

    “怎么了,你?”

    “我们也许,”她说,“并不是爱情。”

    他走近她。但她走进里间,关上门。

    她在里间说:“你能告诉我吗,我与许许多多那些女人的区别是什么?”

    他还在外间:“哪些女人?”

    “所有你喜欢的那些。和她们在一起,你也会感到快乐和兴奋的那些。让你幻想的那些,让你幻想和她们做爱的那些。”

    他推开里间的门,看她:“你没有宽恕我。”

    “不是这个意思。”

    他走进来,走近她:“你说过你原谅我了,你说你理解。”

    她走开,走出去:“不。我只是忽然不明白,我与她们的区别是什么。”

    诗人回答不出。

    她在外间:“你需要我,你也需要她们。你否认吗?”

    他在里间:“我不否认,但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爱你,这你知道。”

    “我知道吗?可怎么证明?用什么来证明?”

    “我想这不需要证明。”

    “但这可以证明。我是性的实现,而她们只是性的幻想,对吗?”

    他站在里间的门旁:“可我爱你,我们除了性更重要的是爱。”

    “那,你对她们为什么不是爱?因为你对她们的幻想不能实现,是吗?”

    “我不会与我不爱的人有性关系。”

    “你可以与你爱的人有性关系?”

    “当然。这是问题吗?”他走近她。

    “这不是问题。可这正是我与她们区别,也许还是唯一的区别。爱与不爱,请问,还有什么别的区别吗?”她走开,又走进里屋。

    很久,两个人都再没有说什么。在我的印象里,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太阳升到了很高的位置。

    她在里间:“是不是说,爱情就是,性的实现?是实现性的一条稳妥的途径?”

    她在里间走来走去:“是不是说,你的爱情仅仅由性的实现来证明?”

    她在里间,在窗前停下:“还是说爱情仅仅是,受保护的性权利,或者受限制的性权利?”

    她离开窗前,走到门边:“如果你的幻想能够实现,我和她们的区别还有什么呢?”

    他在外间,面壁喊道:“可我并不想实现,这才是区别。我只要你一个,这就是证明。”

    “幻想如果是幻想,”她说,“就不会是不想实现,而仅仅是不能实现,或者尚未实现。”

    诗人糊涂了。我想,这很可能就是诗人常常对自己的追问和回答,实际上诗人的每次的追问也都是结束于这样的糊涂之中。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诗人问,“爱情是什么?”

    “我曾经知道,”她摇摇头说,“但现在忘了。”

    “那么曾经,对你来说,我与许许多多的那些男人的区别是什么?”

    “看见他们就想起你,看见你就忘记了他们。”

    在我的迷茫里或在我的羞愧中,诗人走向阳台走得很慢,他的恋人从里间走到外间背墙而立,看着他。在我的印象中,或在写作之夜,诗人站在阳台上伏在栏杆上,他的恋人慢慢坐下坐在外间屋的墙根下抱拢双膝,直到落日西沉,直到暮霭四起,直到苍茫之中灰色的楼群如同一望无际的荒岗……

    117

    L的恋人离开了L。——这就是“看见你,就忘记了他们”吗?

    离开,那过程必定很复杂,但结果总是很简单。

    就像一棵树,在暴风中挣扎,在岁月中挣扎,但如果折断那只是霎那间的事,“咔嚓”一下简单得让人伤心。或者它焚毁,或者名被伐倒,结束都太简单。结束总是太简单,也许全部的痛苦仅在于此。

    她给他留下一封信。只记住其中一句就够了:“你从来就

    不是爱我,我现在已经不再爱你。”

    (我有时猜想,画家Z想起死来便不知所措,必也是因为害怕这简单。千般万般都不免结束于一秒,这太滑稽,至少不够严肃。)

    L的恋人去了哪儿,我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离开了诗人。她可能回到了南方,也可能还在北方,可能在很远,也可能很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没有留下地址。重要的是:如果有一个人想去找他离去的恋人,但是不知道她在哪儿,只知道毫无疑问她就在一个叫作地球的地方。

    不用说诗人痛不欲生,饮食无味,长夜难眠。但这是诗人L的历史上最为纯洁的一段时期。他不再注意别的女人,一心只想着一个姑娘。走在街上,他甚至分辨不出男人和女人,只能分辨出人山人海之中并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所有美丽的女人都不再能引动他的幻想,他只幻想独一无二的那张面庞、那道身影,幻想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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