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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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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白杨树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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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可真是年轻。”N的母亲看看F,又看看N。

    “伯母,我不会那样的,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相信伯父他不是……”

    “如果你相信,”N的母亲又急忙打断地:“只要你相信他是坦诚的就够了。他如果错了,你相信,他可能错在很多地方,但他没有错在良心上,这就够了。不要再多说了,我想你们……毕竟也是不小了。”

    “以后,要是你还愿意来看看我们,你就到……哦对了,我给你一个我们的新地址。”

    “什么时候搬?”

    “礼拜日,”N说。N和那只猫一起看着F。

    “那我来帮你们搬。”

    “不行。”

    “为什么?礼拜日我没有事呀?”

    “我说了——绝对不行!”

    “怎么啦,伯母?”

    “那天这座楼,所有的窗子后面都有眼睛。”

    “我不怕。”

    “可我怕。”

    107

    礼拜日,天还没亮,F就骑上车到N的新家去了。

    这是他头一次走进这片灰暗芜杂的楼区,此后的三年中他将要百次千次地到这儿来,有时候一天中就要来好几次。而且未来,有一个万死不悔的夜晚在那儿等着他,但只一夜,疯狂而辉煌的一夜。

    F找到了那座楼。楼前有一群孩子在游戏,又脏又快乐,以后F将常常看见他们并羡慕他们。他找到了三层上的那套房间。八个房门中的七个都传出礼拜日早晨嘈杂的家庭交响曲,只有一个锁着,寂无声息,这一个显然就是N从今往后的家了。他在那门前站着,一无作为甚至一无思想。八个门中的七个不断地有人出来,或提着拖把、或攥着手纸、或端着尿盆从他面前走过,一路向他行注目礼,甚至在拐进卫生间两手向腰中摸索裤带时还回头再把他审视一回。以后,F将要在这样的目光中经受三年考验,而最终与他们不辞而别。

    搬家的车到了。N的母亲看见F,只对他说:“那就别站着,动手搬吧。”F被这句话感动着,整整那一天他再没有站过或坐过一分钟。

    N的母亲看见,从昨天到现在,F和N的目光时常相遇,但互相没有说过一句话。N的母亲想道,这正是所谓“风暴眼”吧,又差不多是一场战争前的沉寂,但可惜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呆在那一块平安的地带和纯净的时间里。N的母亲知道,未来是不可阻挡的,不管那是什么。

    里外间,两间小屋,都安顿好了,N住里间,母亲住外间,不多的家具安排得很紧凑。看样子还不坏。两个年轻的大学生站在门口往那屋里看,看他们平生的第一回创作。光线渐渐地昏暗了。因为匆忙中忘记买灯泡了,少女N点起了一支蜡烛。三个人围着那烛光坐下,开始吃冷面包和一条冷熏肠。

    N的母亲说:“这倒很像是一次圣餐。”

    N的母亲说:“确实像基督徒们说的,感谢主赐给我们食物。”

    N的母亲说:“好像还应该有一点地音乐,是吗?”

    N的母亲说:“要不要我给你们弹支曲子?”

    N说:“妈,你累了。”

    F说:“要不,放张唱片吧?”

    N把电唱机端出来,随便捡了一张唱片。我想,也许正巧就是画家Z最喜欢的那一张——天苍苍,野茫茫,落日如盘异地风烟中的那激荡的歌舞,那近看翩翩远闻杳杳的歌舞

    三个人啃面包的速度都渐渐放慢,目光都盯在那一点摇动的烛光上。N的眼眶里,两团晶莹的东西一点点涨大。N扔下面包,跑上阳台。

    “别,别管她,”N的母亲把F按在椅子上:“到现在,她一直都忍着呢。”

    108

    再次想起点亮那支蜡烛,是另一个夜晚,是母亲不在家的日子,母亲去西北探望父亲却终于没有见到父亲,是她在回程的列车上泪水不干的那个长夜。酷热的八月,暑假的最后一天。

    N不像O或T那样胆小。F不像WR那么胆大。

    两间房子没有独自的卫生间。

    F来时,里屋门关着。

    “喂,我能进来吗?”

    “哦,不,等一会儿,我洗澡呢。”

    F心里一乱,但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等着。

    “你吃过晚饭了吗?”

    “我就是来给你送晚饭的。”

    “什么呀?好吃的吗?”

    “但愿你会认为是好吃的。反正,反正总比煮挂面强吧。我可不想再跟你一起吃那玩意儿了。”

    “那你就赶快去找一个会做饭的吧,跑这儿来干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里屋传出水声和笑声:“老天爷,你要是能有一点儿幽默感,说不定我现在就想嫁给你了。”

    F的心嗵嗵地跳,哪儿还去找幽默感呢。现在,现在,现在……F坐在那儿设想着N的现在,现在,此时此刻,N的美丽动人……但设想不出,或者是不敢相信,觉得生理学和解剖学上那些烂熟的名词和形象不能与她符合,对她甚至是亵读。还谈什么幽默呢。他坐在那儿一声不响,大气也不敢出,生怕N会窥见他庸俗的欲望。

    “喂,你走了?”

    “哦,没。什么事?”

    又是水声和笑声:“我还以为你走了,或者死了呢。”

    远远的,在很远的地方,一只白色的鸟正朦胧地舒展翅膀。

    “喂,我真想去游泳。可惜这附近哪儿都没有个能游泳的地方。”

    “你知道吗,小时候在澡盆里我就学会游泳了。爸爸把我按在水里,说游吧,把我吓得直哭。”

    “那时候我们在南方。南方,我跟你说过,到处都能找到可以游泳的小水塘。我还记得我和好多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在小水塘里游泳,一丝不挂可真痛快呀,累了就趴在池塘边晒太阳,热了就又跳到水里去……”

    南方,那只白色的鸟儿鼓动翅膀,起飞了,在暮天中,在青年医生的心里和身体里,一下一下扑打起翅膀。

    “有一次我和爸爸妈妈到山里去玩,住在爸爸的一个朋友那儿,那个朋友是看林人。晚上我躺在床上,听见满山的树像浪涛一样地响,有时候传来几声鸟儿叫,我问是什么鸟儿叫,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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