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顾小影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那样钝而沉重的疼痛一点点蚕食着她,穿白袍的医生焦急地问:“你家属呢?”
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就这样失去她的第一个孩子——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入病房。她呆呆地躺在病床上,清楚地感受到小腹一跳一跳地疼,胸有些胀痛全身都发冷……
她强忍着哭声,一遍又一遍给管桐打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听。
顾小影内心的绝望在一点点胀大,她只是凭惯性使劲按着重播键,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个绝望的声音在喊:管桐,你接电话,你接电话……管桐,你接电话……
她看不见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黑暗里,女人惨白的脸,在手机背景灯的映衬下越来越凄凉,她的脸上有自己所看不见的愤怒与执拗——这执拗撑着她,让她睡不着也倒不下去。
她是真的无法闭眼——她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一个小孩子,还没成型、那么弱小而柔软的一团,哭着问她“妈妈你不要我了吗?你从来都不想要我对不对”……
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她的两只手开始哆嗦,却仍然努力抓住手机,努力打电话,一下下,用了死力地按着按键,心里几乎在号叫:管桐,求求你,接电话吧!我们的孩子,他没有了……
他依然不接听,她就给他发短信——
“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有事找你,速回电。”
“一个小时了,求求你,给我打个电话吧。”
“管桐,你再不接电话咱们就离婚!”
“管桐,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最后说一次,我有急事找你,你速给我回电话!”
……
她顾小影从来没有像这一晚这样歇斯底里。
哪怕吵架,哪怕动手,她都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
终于,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管桐的电话中出现了“对方现在不方便接听”的机械女声,顾小影好像看见了曙光——这说明管桐不是没听见手机响,他是拒接?
此时的顾小影已经来不及思考管桐为什么拒接,她只是努力撑住一晚上都没有休息的疲惫身体,在抽搐着的疼痛中,继续不停地打电话!
她已经记不起,这是她这个晚上第几百次还是几千次打管桐的电话,但是她确定,管桐的手机还有电,只要还有最后一点电量,她就要努力把电话打通!!
她要告诉他,在过去的这一个晚上里,她失去了什么,他们失去了什么……她需要他,她从来没有像这样需要他!
带着这样的信念,顾小影终于在凌晨五点半打通了管桐的电话。
可是她永远会记得管桐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愤怒的咆哮:“顾小影,你有完没完了?我今天很忙,没时间给你打电话,你不要妨碍我工作!”
顾小影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窖。
那一路坠落的失重感,让顾小影努力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然后,她听着听筒里清晰的忙音,眼泪一颗颗,落到还蒸发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套上。
心如死灰。
(6)
周六早晨七点半,许莘家的门铃响起时,许莘几乎疯了!
前一晚加班到凌晨两点,刚睡下没多久就听见门铃不间断地响,让许莘恨不得拿着菜刀上场——见人砍人,见鬼砍鬼!
她怒气冲冲地下床去开门,门一打开,赫然就看见顾小影在门口:她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梳好,脸色煞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随时要倒下……
许莘吓了一大跳。
她急忙把顾小影扶进屋,在沙发上坐下,声音都有点哆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小影还是哭,不说话。最可怕的是哭声都没有,只有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许莘担心极了,伸出手紧紧抱住顾小影,轻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亲爱的,没事了,在我这里就没事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管桐欺负你了吗?我去揍他!”
看顾小影不说话,许莘火冒三丈:“真是管桐?他造反了啊?!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明天我就找人给他套上麻袋,扔护城河里去!当官了不起啊,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许!”
可是顾小影还是哭,许莘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了。
八点多,顾小影在痛哭四十分钟后,终于收住眼泪,开口了。
她哽咽着说:“孩子没了。”
许莘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气。
顾小影挤出一个苦笑:“昨晚的事情,肚子疼,我就打了120。”
许莘眼圈红了,心疼地抱紧顾小影。
她听见顾小影叹气,语调是止不住的凄凉:“我从手术结束后就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都不通。今天早晨好不容易通了,我还没说话,他就骂我,说我干扰他工作,然后就挂断了……”
许莘忍不住开始磨牙,转身拿起电话开始拨号,顾小影愣一下,问:“你找谁?”
许莘翻个白眼:“放心,我没打算声讨你老公,我们下午还要加班,我请个假陪陪你。”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顾小影缩在沙发里看着许莘打电话,突然觉得很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好像她都没怎么睡觉。
想到这里,顾小影觉得自己的头开始变得沉重了,眼前的许莘也开始模糊,然后……然后她就睡着了!
于是,等许莘打完电话转回身时,就瞠目结舌地看见顾小影倒在沙发上,抱着一个软软的大抱枕,睡得正香。
如果放在以前,许莘会对顾小影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并羡慕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心酸。
她轻手轻脚地回卧室,取过被子给顾小影盖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出门,准备去小区外面的菜市场买只鸡,回来炖锅汤。
路上遇见热心的物业大叔,大叔还笑她:“丫头你又去相亲啊?”
许莘好脾气地答:“不去了,这辈子都不打算相亲了。”
大叔一边浇花一边笑:“不至于吧,改天大叔给你介绍个好的。”
许莘笑笑走开,一边走一边起:相亲不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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