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视野很好的角落坐下来。奇怪的是,胡月月也坐下来了。她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我能清晰地看到她头发上的蝴蝶结。如果我再朝前坐两排,我都能听到她的说话声了。
胡月月打完了电话,她把脸埋在双手里。我感觉她在哭泣,是的,她的头渐渐低下去,低下去,身体也软了,双肩在微微颤动,她真的哭了,而且,很伤心。是啊,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会伤心的。
十几分钟以后,一个身材高挑而英俊的男青年站到了胡月月身边。男青年轻轻推推胡月月的肩膀。胡月月头都不抬,就知道是谁推她了。胡月月一把抱住男青年的腿,痛哭失声了。男青年拍拍她的肩,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身边坐下来了。他把胡月月轻轻揽在怀里,然后,用力抱紧她,让她在他的怀抱里尽情地哭。直到好久了,他才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胡月月抽泣着,慢慢忍住了哭泣。然后,他们小声地说话。我看到,男青年似乎也在拭泪。他也泪流满面了。奇怪的现象出现了,胡月月哭泣时,男青年安慰她。男青年落泪时,胡月月又安慰他。胡月月把男青年的头抱在胸脯上,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他们就这样,哭泣,安慰;安慰,哭泣。
他们最终,还是平静下来,说话了。他们好像在商量着什么。
我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我感觉到,让胡月月生病的不是这个男青年。那么,应该是张田地无疑了。我联想到我第一次在酒桌上见到胡月月,胡月月查看张田地嘴里的溃疡,以及胡月月关于接吻的一些议论,再联想到医生的话,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至少,我明白了张田地是个性虐待狂。
我今天到医院来,是看望我的朋友达生的。我朋友达生,并不是什么大老板,他不过是一家公司的驾驶员。我来看望达生,没想到,意外地让我碰到了胡月月,又没想到会让我意外地了解了张田地和胡月月的隐私。我不知道我以后见到张田地,会怎么看他,至少,我会对他表示同情。他的女朋友(或情人),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女朋友(或情人)。
13
已经到了来年春天了,阳光灿烂,春意盎然。我再一次失业了。我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失业。事实上,失业这个词用在我的身上并不恰当。我不过是在不停地干零活而已。这么说吧,我帮忙的那家广告公司,很难承接到像样的户外广告了。我画广告牌是按照面积计酬的,广告公司业务差,我只好自己让自己下岗了。
达生早就出院了,他现在已经能拄着拐晒晒太阳了。
达生出了车祸以后我们才知道,达生并没有开什么软件公司,他只不过是给一家软件公司的老板开车而已。他开着老板的切诺基吉普,带着我们到处玩,都是背着老板的。老板自己也开车,他开一辆宝马,切诺基只是上山时才用用。老板在云台山上临海的方向有一个豪华别墅,他每周都有一天到别墅里和女秘书研究工作。老板对达生要求不多,只要把车保养好就行了。达生也算尽心尽职。不过他把车开出来,也是要找个理由的。有时候他谎称修车,有时候他说家里有急事。总之,老板业务忙,对他比较放任。出了这个车祸,他也是背着老板出车办私事的。老板还算宽容,给了他两万块钱治伤。两万块钱哪里够啊,所以他老婆小王才跟我们借钱。我是没有钱借的,多亏了小麦。小麦还算不错,先借了两万给达生,后来又给了一万,总算把腿给治好了。
小麦能够借钱给达生,我对小麦的认识进一步加深。我觉得,小麦的善良和富有同情心是来自内心的,因为她没必要在我们面前尤其是在我面前做做样子。她不是那种场面上的人,她生活的实在和真情,她的韧性和耐心,是我很需要向她学习的。我为此萌生了要和她结婚的念头。但是,这种念头一经出现,就被我否定了。小麦凭什么要和我结婚?我不但一文不名,不但居无定所,我还是一个懒散的和没有进取心的人。小麦能容忍我一时,她能容忍我长年的寄生虫一样的生活吗?所以,这些念头只能稍纵即逝。不过,有时候,我会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小麦的真情实感,小麦不是傻瓜,她是有所察觉的。她有时候会顺着杆子调侃几句,有时候拿别的话岔过去了。
达生养伤期间,我们到达生家看过他几次。他不愿意见我们,一个人在家摆围棋。他这个假大老板自我暴露以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情感上有点接受不了,只好天天在家摆摆围棋,打打谱。他曾经下过围棋,还迷得不得了,现在又重新拾起来,可见他生活已经很无聊了。好在海马还常有空去陪陪他,偶尔也对一局,输赢也不去讲究。我们见面了,都不提从前的话。只是达生很少出门了。还是在春节期间,许可证请客喝酒,在老地方春城饭店,许可证要开车去接他,他死活不来。其实他那时候已经能拄着拐到处活动了。后来我和小麦、芳菲都请过他,他也没有出场。所以我们开始的六个朋友,就成了五个。有一次,不知是谁,小有感慨地说,好久没见到达生了,我们能常在一起聚会,说起来,还是他提议的呢。这句话,让我们都有点伤感。但是,就是五个人的聚会,因为少了达生而缺少气氛,又因为许可证常有这个事那个事,也渐渐稀少了。
达生闭门不出,对我们说要好好养伤。我猜他不光是治外伤,他心里的伤也该好好疗疗了。
再后来,我们这样的聚会不是日渐稀少,而是基本上没有了。最多是我和海马两个人小聚聚,喝酒也没什么劲。到最后,连两个人都不想见面了。我闲着无聊时,会情不自禁地说,又好久没有喝酒了。开始的时候,小麦听到了,还说我是馋鬼,听多了,也就不说了。我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开始画画玩。我想起来我那间在城郊的小屋,我好久没去了,租金好像也到期了,是否被房东转租给别人我不得而知,可我为小麦画的那张半成品的画还在吗?如今,我在好久没动笔之后,又开始画画,说明完全不同的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我的生活趋于稳定,另一方面是极不稳定。
小麦常在我身边,看我乱涂。有一天,小区里的树木披上了绿衣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铺着地毯的房间里。我在画阳光和地毯。阳光我一直画不好。阳光像气味一样难以捉摸,不好表现。这时候的小麦,就坐在阳光里,盘着腿,穿一只一样的袜子,正在翻一本书。阳光发出哗哗声。
连续的几天,小麦都在乱翻书。她对接电话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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