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仰首长声大笑,笑声如利剑万柄,四处飞射,在广阔甬道上远远劈开,将那些聚拢来的云雾再次迫散。
迫散的云雾尽处,甬道尽头,现出肃然而立的麻衣男子。
他身后一色黑白两色的拱桥楼阁,轩敞亭台,廊台扶杆雕着青色的浮雕,飞翔的双翅宽展的奇形大鸟,简练霸气,姿态傲然。
青白黑三色的卵石铺成九宫图案,一路延伸至楼台深处,院子里一色白梅长得茂盛如前,褐色枝干道劲伸展,高山上气候寒冷,这个时节依然幽然吐芳,那些黑色的古朴的连幅的长窗,隐隐泛着荧光,廊下垂着灯焰微青的八卦长明灯,直线般一字排开垂天而来。
一切如前。
却已永不如前。
秦长歌极慢极慢的笑了下,一丝笑意也无的眼睛,盯着那男子,“轩辕吟,别来无恙否。”
男子微微俯身,“小师妹。”
“不要这样叫我,我已不是你的小师妹,你也不是我的三师兄,没见我直呼尔名么?”秦长歌淡淡道:“轩辕吟,今日我来,你们想必都知道为什么,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你们一个个的拦着,让我血溅五步或者你们血溅五步。”
轩辕吟不动声色的听着,宽大的衣袖在风中微微摇动。
“第二,让我过去,让我亲口去问师祖,为什么。”
微微笑了笑,笑容里满是修行者的清散意韵,毫无烟火气,轩辕吟随即垂目,道:“师祖已于去载羽化,您是见不着了。”
“那师父呢?不会也羽化了吧?”秦长歌笑得讽刺。
“师父在太微阁,”轩辕吟道:“他闭关已有数载,连我们也未能得见。”
“哦,”秦长歌拢手袖中,笑吟吟道:“轩辕吟,我没心情和你们有谦有让的废话,你给我个准话,是打是杀是围攻?反正今日我便只剩下一口气,爬也要爬到太微阁前,和咱那师父,哦,我应该叫清玄上人,和清玄上人说说体己话儿的。”
“小师妹,你从来都是这个性子,”轩辕吟不答她的话,只微笑道:“当年师祖在众弟子中挑选下山人选,力排众议选了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不会因为我是女子吧?”秦长歌讽刺的一笑。
“你说对了。”轩辕吟垂目,平静的道:“你在门中时日不算长,有些事你还未完全知道……不过,千绝门最重要的一条铁规,你想必也知道。”
“凡入世弟子,无论怎样官高爵显,不得觊觎大位问鼎皇权,否则必以天法惩之。”秦长歌缓缓背诵,讥诮的看他,“……难道师祖是因为女子绝不会问鼎皇权,才选了我?没这道理吧?前面那么多下山的弟子,都是男人哪。”
“我说了,有些事你未必全知道,”轩辕吟负手而立,山风中衣袂猎猎,“在你入门之前,师祖曾经给千绝门后续命运承继做过推演,得出的结果是必有弟子践极九五——你知道的,这对于以辅佐帝王,立誓永不染指皇权,并极重声名的本门来说,不啻于毁灭性的打击,一旦有弟子违背这条铁规,千绝门有何面目再面对天下人?有何面目再为帝王师门?”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特意选了女子?”秦长歌若有所悟,慢慢道:“……原来如此。”
“我说到这里,以你聪慧,当知根由,还有什么不解的,你去问师祖吧。”轩辕吟让开身子。
秦长歌看他一眼,突然道:“那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师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轩辕吟语调平缓,“我永远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
要到太微阁,必须先经过二师兄的澄心轩和大师兄的出岫居。
澄心轩内,性冷如冰,却也最崇拜师门的二师兄帝绝,冷然立于轩门前,注视着“千绝弃徒”施施然而来。
他身后长剑不擎自鸣,轻响不绝。
秦长歌对他没有笑意的露齿一笑,很温和的道:“帝绝,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帝绝狠狠瞪着她,半晌咬牙道:“门规有令,无论何种情形下,不得对天命帝王有任何伤害,不得直接染上同门子弟鲜血。”
秦长歌哈哈一笑,道:“帝王?我不是,同门?我已经不当这里是师门了,你尽可以一泄愤怒。”
“师父还没下令逐你出门墙,你便还算我门中人。”帝绝语气颇为不甘。
“是吗?那真是我的耻辱。”秦长歌微笑走开,走出好远,听见身后“咔嚓”一声惊天巨响。
掀起眼皮,看见身后一道巨大的裂痕,风吹起的浪潮般向前快速延伸,直至自己脚下,裂缝越来越大,两侧黑白卵石齐齐粉碎,俱都堆成界限分明的黑白粉末,被风一吹,立即散了无迹。
还是那么个爆裂脾气啊,却只能拿地面出气,热爱门规的千绝弟子,真可怜。
不过武功……实在是越练越强啊……
秦长歌摇摇头,一抬头却看见慈眉善目,静立出岫居前等候的大师兄隋霁云。
对于这个人,秦长歌实在没有办法像对轩辕吟和帝绝那么不客气,当年,是隋霁云下山将她带到千绝门,碧湖冰冷的湖水里他教会了她关于千绝门生存的第一课,之后在门内,一开始也是他代师父教授于她,直到她展现了不同于他人的出众才华,才由师父亲自教导。
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千绝弟子,以捍卫天下和明君帝业为己任,以捍卫本门荣光与承继为己任。”
捍卫,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则的捍卫,哪怕是去死。
抬头,注视着这个亦兄亦师的男子,看见他微微染霜的鬓发,心底忽然起了阵苍凉的痛,这些云天之上,圣门中人,也终不能抗拒时光侵蚀,那么命运呢?裹挟在命运轮盘中的人们,他们是不是也没能逃脱?
秦长歌的问话,开门见山。
“大师兄,当初门中那个观风使,包括整个计划中和白渊联络的,就是你吧?”
隋霁云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半晌悠悠叹道:“天意……天意终究是逃脱不开……”
他微微侧身,也让开了道路,道:“长歌,师父没有逐你出门墙,我们永远不会对你出手,你请吧。”
秦长歌默然踏过他身侧,擦肩而过时突然问,“你在红尘的第三年,我已复生,你为何没有趁那最后的机会,试图找到我,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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