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人眼中多少有些轻蔑和藐视的眼神。
赵天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也像与己无关一样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在他几十年的思维定势中,他的命中注定了当一辈子农民,种田、养猪这是他改变不了的命运。正是为了改变他赵家的命运,他做梦都要让儿子读书,这个小学没毕业的庄稼汉虽然不懂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但他太清楚了,农村人只要好好读书,就一定会成为城里人,就一定能住高楼大厦,就一定会过上和农村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好日子。所以,他千方百计地让儿子读书,将来有一天,成为大塘沟人人羡慕的城里人,为他赵家争气,为他祖上争光。可当他看到儿子拉回来几头黑猪,尽管儿子这些天处处反常,在自家院里建猪圈,从来不提回学校的事,但当他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现实时,真的一下子给弄蒙了。二十多年来,这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知道为什么,他是铁了心,或者说他认定了儿子不会像他这样甘愿当一个农民。
记得儿子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赵天伦好多天乐颠颠,差点像范进中举那样。
说来好笑,自打儿子上学开始,无论是小学、初中、高中,儿子的学习都是出类拔萃的。赵天伦那些年活得太有滋有味了,应该说是他人生最得意、最辉煌的岁月。说来也真的奇怪,别人家的庄稼又施肥又治虫,可就是没有好收成。四乡八邻的那些孩子花钱上学,就是没个好成绩。惟独他赵天伦的儿子,从小学到考大学,势如破竹,一帆风顺。赵天伦乐得半夜都笑醒了。
这么多年来,赵天伦自觉活得比那些农民都有滋有味。特别是儿子上大学之后,他更是心满意足了,白天种那几亩地,常常哼几句走了调的京剧。
四
在王师傅的帮助下,赵兴华一头一头地把猪往下抬。猪的叫喊声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老人和孩子,赵天伦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儿子养起猪来了,这件事对于赵天伦来说,虽然不是什么耻辱,可也不是什么扬眉吐气的事。农村人谁家不养猪,猪养得再好,那不过还是养猪。农村现在出去打工的农民工每次回到家乡都是大包小包,背着行李,趾高气扬地回来了,不言而喻,他们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留在家乡的人,他们的腰里装着鼓鼓的钱包。在乡下人的眼里,人家有钱,人家就是英雄好汉。儿子弄了那么多猪回来。这猪不大也不小,大约都在五十斤上下。看着这些猪,赵天伦那张核桃脸绷了起来,避开那些围观的老人孩子,从腰里抽出烟袋,心不在焉地吧嗒起来。
赵天伦非但没有觉得儿子给自己添了什么光彩,而且有些伤了他的自尊心。
照理说,儿子弄回来*头猪,这样的力气活他是舍不得让儿子干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天伦成了看热闹的人。等那些老人和孩子都走了之后,反而觉得有些萧条、冷静。于是把烟袋咬在嘴里,掏出火柴,用力划了起来,火柴刚冒了点火星就灭了,划了半天,终于划着了一根,可手却拼命地颤抖着,烟斗里的烟好不容易被点燃了,他刚吧嗒两口就灭了。
这时货车上的猪已经被抬光了,赵兴华满脸通红,两只眼睛冒着金星,可他还是挣扎着一边给王师傅递着香烟,一边说:“爸,您……”
王师傅把香烟放到耳朵边上,一只手拉着车门,说:“小伙子,赶快休息吧,你病得不轻呢!”
赵兴华干咳了两声,哑着喉咙说:“王师傅,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要赶路呢!”王师傅已经跳上车,回过头说,“小伙子,下次有事还找我,祝你发财!”
这时赵天伦才凑上前,松开核桃脸,扶着车门说:“师傅,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老人家,你儿子病了,病得不轻!”王师傅关上车门,货车轰的一声已经发动起来了,王师傅一边倒着车一边说,“再见!”
赵兴华看着王师傅倒完了车,又拖着乡村的尘土一溜烟地远去了。
赵兴华只觉得两只脚像踩在海绵上一样,摇摇晃晃进了家门,听见猪圈里叫声响成一片,他想到这几头猪说不定比他还难受,它们已经一天没喂食呢!于是不顾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转,一头冲进厨房,母亲正在给他做饭。
赵兴华说:“妈,快,不然这些猪要饿死的。”
赵天伦站在门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说:“咋烧成这样子,猪猪猪,是人要紧,还是猪要紧!”
赵兴华推开父亲,冲到灶前,揭开锅盖,锅里空空的,母亲手里拿着鸡蛋,碗里刚打开的黄亮亮的蛋黄,一看旁边放着半盆饭糊糊,他弯下腰去端盆时,只觉得眼前金星闪动,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下可慌了老两口子,孟玉花抱着儿子,冲着老伴大声吼道:“还不快去小医院请医生!”急得孟玉花直跺脚。
赵兴华睁开眼时,屋子里已经亮起那只二十五瓦的昏黄灯泡,床头上吊着不紧不慢的吊针,身边还坐着一个姑娘。赵兴华一睁眼,蒙蒙瞪瞪地说:“猪,我的猪喂了没有?”
洪燕一把按住他的手,说:“看你都烧成啥样子了,还猪猪猪的!”
“那可是稀罕难得的好猪啊!”赵兴华坐了起来,“我就指望那几头母猪下猪仔呢!”
洪燕按着赵兴华,说:“好了,你放心吧,大爷、大妈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宝贝,把玉米和黄豆煮烂了,又拌上麸皮,个个吃得滚圆。你就放心吧!”
赵兴华躺在床上,耳边还像有一群蚊子在叫,好像自己躺在荡漾在大海中的小舟上,一会睁开眼,一会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不紧不慢的一滴一滴的盐水瓶,又看看洪燕,这时洪燕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赵兴华感到她的手凉凉的、软软的,这种让他舒服而畅快的感觉和盐水瓶里流出来的水一样,不断流向全身每一个细胞。
“洪燕,你怎么来了!”赵兴华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在他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憧憬着万花怒放世界的男子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他有一种羞愧难当的感觉。
洪燕觉得赵兴华遭遇到的只是暂时的挫折,她一定要帮助他渡过困难时期。她慢慢松开手,轻轻地试了试他的额头,安慰着:“你啊,也太心急了点。”
赵兴华一下子抓住她的手,默默地看着她,洪燕只觉得这双大
-->>(第4/6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