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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春成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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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独的河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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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富能手”、县“精神文明建设标兵”、省“践行‘

    三个代表’党务工作者”、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全国财富五百强”以至于“

    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的光荣称号一样。

    崤阳县是洛泉地区南部相对北部来说比较富庶的一个县。那个时候说哪个地方富庶,一般来说指的不是人类先进的社会组织和生产活动创造积累财富的程度,指的往往是拥有较好的自然条件,老天不为难你。

    从这个意义上说,崤阳县富庶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地理条件较好。

    通常意义上的洛北是指南起洛泉地区,北至靖州北部的毛乌素大沙漠南缘一片广袤的区域,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或许还可以把陕北的一部分列入其中,因为它们都是这片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黄土高原的一部分。这片区域主要为黄土丘陵沟壑或者沙漠地带,植被稀疏,干旱少雨,广种薄收,有的地方粮食亩产只有十几斤。

    这片区域以贫穷闻名于天下,陕北著名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贫困和官府欺压,揭竿而起,造起反来,浩浩荡荡杀向北京,结束了延续二百七十六年的明王朝统治,做了八十三天皇帝的。

    我插队时的崤阳县还基本上保持着黄土高原的原始形态,虽然也有沟壑,但是,平坦的塬区仍然是它主要的地貌。只是在它的西南部,有一片被称之为“夕梦山”的林区,算是地地道道的山区。塬区比山区或者丘陵地带更能够蓄水,抵御旱灾的能力要强一些,所以物产比较丰富(谷庄驿公社就在塬区,这里的人民不住窑洞,住的是颇有北京

    四合院风味的瓦房,主要的粮食作物也不是在洛北很著名的谷子、玉米,而是小麦),这是其一。其二,也许比第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黄河的一条重要支流湎河从西北—东南方向纵穿崤阳县境,在崤阳县最南边的罗家川隆重地注入黄河。

    湎河是由无数条支流汇集而成的,这些支流像毛细血管一样遍布崤阳县西部地区,在崤阳县境内形成了一条条肥沃的河川耕地(当地人称之为川地)。这些耕地因为得益于灌溉而旱涝保收,有的地方竟然吸引来了具有水稻种植经验的四川人,直到我插队的那个年代,仍然有种植水稻的传统。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白面和大米都是能够让人联想到奢侈的东西,所以,当你在信件中吹嘘说“我插队的地方能够吃到大米”的时候,你也就不难想象那些在洛泉地区北部诸县(那里的自然条件很差)插队的同学,会用怎样嫉妒的眼光看待你的幸运了。

    我代表崤阳县谷庄驿公社樱桃园大队知识青年小组到崤阳县出席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的时候正是雨季。雨季并不意味着整个洛北地区都能够被宝贵的雨水滋润。事情常常是,某个县某个公社下雨下到房倒屋塌的程度,和它相邻的县或公社却仍旧赤日炎炎,旱魃比往日还要嚣张。插队期间,我甚至曾经亲眼看到仅百米之隔的对面山梁被白花花的冰雹覆盖,而我们劳动的这个土峁竟然风和日丽,静得就像在真空之中。所以你最好不要简单地认为雨季就是下雨的季节。大自然就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严峻而又谐谑。

    所以,那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九六九年八月十三日(农历一九六九年七月初一)下午,我们四百多名代表聚集在县委大礼堂,交流学习毛主席著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体会,突然,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冲到台上来,趴在崤阳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陆嘉亭耳边低语了几句,陆嘉亭马上站起来打断了发言者,用高亢的嗓音吆喝着:“湎河发大水了!现在我们马上到水坝工地去抢险!马上就去!跑步出发!”

    那个年代,权力对于社会的动员力量出奇的强大,陆嘉亭的话音未落,我们这些还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少男少女,就像遇到战争、祖国正处在危难之中一样,怀着伟大的献身精神,以为祖国捐躯的信念和激情,冲出大礼堂,疯了一样向县城北部跑去。

    我们已经知道,在距离县城两公里的湎河河道上,正在修筑一个拦河大坝。这是一项让全县人民深感自豪的工程,从插队那一天起,我们就不断被这个工程所鼓舞,它的成败似乎关乎我们未来的一切。

    太阳高悬在瓦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流云,整个世界都处在明亮的安宁之中,唯一能够让人感觉不正常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土腥味儿。但是,一旦出了县城北大门,当湎河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就都被震骇了:这哪里是那个平静得不为人注意的河流?这分明是一条咆哮的巨龙!奔腾翻滚的浊浪像拥挤在一起的怪兽,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陡然变宽的河道往下游冲撞,山崖、土坡、树木、房屋,凡是它碰到的东西,都在一种不辨其貌的雄浑声响中被无情地吞噬,不留一点儿痕迹。

    大坝工地上完全变成了战场。

    民工们已经疯狂了,他们浑身一丝不挂——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一丝不挂——呐喊着,奔跑着,把能够抢到手的任何东西抱在怀里,扛在肩上,送到地势高的地方。他们身上涂满了泥浆,就像是一尊尊会活动的泥塑,阴茎和睾丸瑟缩在一起,看上去不过是挂在两腿之间的一个泥团。

    就是对异性再没有了解的人也能够想象那个泥团是什么东西。

    女知青们被吓呆了,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加入到那些裸体男人中间去。

    只是零点几秒钟的迟疑,随后,她们就义无返顾地冲到那些人中间去了。泥浆和共同的奔跑很快使她们和他们融合成为一个没有区别的群体。

    那一年我十八岁,我的那些同学也大致都是这个年龄。我想,所有出现在那个场合的人,都不会忘记当时看到、听到、闻到和从精神上感觉到的东西。

    我相信,那种记忆将会伴随所有人的一生。

    我记住它还不仅仅因为这些东西。

    崤阳县革命委员会当时还是一个巨大的平房院,据说这个结构复杂的院落是崤阳历史上最大的地主陆子仪建造的,一九三一年闹红的时候被红军没收,一直作为无产阶级红色政权办公的地方。

    也许因为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呆得太久,我对于外部世界的感知尺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当这个院落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感觉它异常庞大,相对来说,自己异常渺小,说话的声音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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