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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名女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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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辉煌狱门.2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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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回来了。”

    “听人说了,”张老师说:“你让他也过来吃饭。”

    “那怎么行。”

    “要不行,”张老师想想:“你就也回知青点吧。”

    “我最后再来和你们吃一顿。”

    说了这样几句,平素刚强坚毅的梅,忽然眼泪花花,仿佛是谁要拆散她和张天元的关系。于此间,张老师也仿佛真的置于别离之中,进灶房是心亦沉沉。张家是无人能包元宵。和面拌馅,不得不由梅独自操作。这十四晚上的一餐元宵,梅从始至未,没有让张老师母子动一下手脚,独个儿如这个家的主妇样,把元宵包了一个满案。每个都枣样大小,圆如核桃,如同做了一桌星星,直至生火烧水,煮熟出锅,她都麻利异常,连张老师家碗筷在哪,勺子在哪,日常张老师习惯用的哪个碗,老人习惯用哪个碗,自己这半月一直用着哪碗,都明亮得十二分的确。这种与乡壤之家的暗合默契,连一直紧随其后的黄黄也看得目瞪口呆。可是,当她把元宵盛上,端给老人和张老师时,张老师却说:

    “我去把狐狸叫来一道儿吃。”

    梅说:“那绝对不成,你不了解他。”

    真这样第二锅你就不要煮了,张老师说兜回去你同狐狸一道吃,人家是专门赶回来同你过元宵节的。老人已经端上元宵,有意无意地去了别处。将沉入西去的太阳,给这院落晒一层薄薄润润的光泽。他们的脸都是晕红的颜色,仿佛也是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色,仿佛是临时涂抹上去的装点,用手一擦,便会哗哗地落在地上。

    梅说:“我最后在你家吃一顿饭也不行吗?”

    张老师说:“狐狸会怎么想?”

    梅说:“随他怎么想。”

    张老师说:“人家是为你才提前赶回来的。”

    梅说:“你这是赶我走。”

    张老师说:“你不能冷了狐狸的心。”

    梅说:“你是不是赶我走?”

    张老师说:“随你怎么想,反正你今夜该同狐狸一道吃元宵。”

    冷了张老师一眼,梅脸上的红晕顷刻荡尽,换之的是冰味的恼火,在她脸上罩着如同包了一块冰色的头巾。她不理他,一任自己的脾气任性下去,独自坐在灶房的门槛儿上,其作派,极像一个泼辣的乡下媳妇。她不看张天元,也不言不语,大口地吃着自个包的元宵,样子似誓死也不再离开这方院落。然而,她没有吃下几个,泪水就扑嗖嗖地砸进碗里,在元宵汤上浮起几个白白亮亮的水泡。那水泡在瞬间又怦然地炸碎在碗里。她看着眼泪在碗里砸下的水坑,又迅速弥合起来,凸出一个照见自己影儿的水泡,再听着水泡的破灭,就那么痴呆一阵,忽然将碗里的元宵倒在墙边的盆里,让黄黄吞吞地吃着,进灶房用面布兜起了另一锅未煮的元宵,出来说:

    “我信了你们乡下的那话;缘分。”

    14

    监狱已经遥遥地出现在眼里,很像山脚下的一寺庙院。

    过着的这条沟,倒形象奇崛,立陡的崖壁,皆为血红的石片组成,千层饼样叠将起来,偶有突出之处,如同一个帽沿。帽沿的上方,有千古风尘,生长一片绿草荆棘,间或有棵柏树立在上面。树不大,却风景奇观。崖下有浅浅溪水,时断时流;遇红石沟底,那溪水一片叮当,使你觉得有铜锣轻轻敲在你的头上。入沟时,先过一道石桥。黄黄立在桥上,它看见那水声是圆圆的绿色小球,从溪里跳荡出来,在沟底的红石块上滚来滚去。及至走下石桥,往沟里深了一段,那水声飘飘渺渺,虚无得很,隐约可见一声两声,精灵样时有时无。再往深处走去,水就索性没了。沟底是暄虚的红抄,均匀细微如黑砂糖一样。

    梅说:“这儿风光倒好呢。”

    婆婆说:“监狱那儿才好。”

    走过第二道石桥的时候,监狱已经有轮廓出现。原来这条深沟,是天然的一道胡同,一踏过第一座石桥,黄黄欢蹦乱跳。恢复到了它的天性里去,无忧无虑。而它所感受到它主人们的内心,也是亦然。昨天娅梅担心路途过远,来与不来曾有些踌躇。但是又想:正因为路远,交通闭塞,才更会有些新鲜,以满足都市人对乡村的一些好奇心理;更加上正因为路远,交通闭塞,才会有那么一座监狱,才会见到狐狸一面,了却一桩人生的心愿,这就决意来了。可不期进入这沟崖的胡同,却是踏上了另番境地的通道。在省会时候,由学校组织的郊野之游,是到黄河故道的碧沙岗去,想起来无非是漫漫沙土和遍地横生的杂草,自己就同狐狸如入了新的天地,打打闹闹地不加思索,暴露了少年时候的全部童真。可要到这里呢?你看,立在石桥上,远处的监狱,描写在胡同的另一端,真真如被世界遗落的一寺庙院。而脚下的石桥,是一眼圆洞,细水在洞里瀑援。常年泡在泉水中的石头,生一层毛茸茸的水草,毯一样包着有棱有角的石块。红色的小石鱼,躲在石缝间,睁大了针鼻儿似的眼睛。石桥是就地取来红石砌成,沟底是零零碎碎的片儿石,千百年的风吹雨淋,没了一丝凡尘的灰土,裸露了它本来的精神。沟两岸叠起的崖壁石,被褐红的夕阳一照,更显出它红得深重。黄黄立在桥上,欢乐地叫了几下,眼看的却是头顶的悬石,天生一条狗的模样,当黄黄对它叫时,却又认出那是石头,哑然失笑的表情,在黄黄脸上成了轻松愉快的木呆,使黄黄也感到,它自己不是在这沟里,而是站在一团血浆之中;或者,是游泳在明净的红湖里。就连远处风光中的监狱,也被这儿的深红,染了红血淡淡的颜色。梅说:“监狱快到了。”

    婆婆说:“招子庙就在监狱上面,那里的风景好得没法儿说。”

    15

    年过了,正月十五也过了,雪虽然还在断断续续的飘落,人却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劳作。所谓劳作,却又不是日常田野的耕种,而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人与天的抗衡。今天走在这血色境界里的黄,那时就站在深红色的新土里,眼看人们把山坡的熟上翻卷过来,整出平整的生地。这种事情发生在张家营子时,别的村庄早已热火朝天,把活儿干得很是炙身了。政府部门再二三的号召和勒令,迫使张家营召开了包括知青在内的群众大会,分配了在当时乡土社会,十二分盛行的任务。现在说来,实则无非历史一笑而已。而那个时期,那件事情却板了分外严肃的面孔:

    一个月内,每人完成半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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