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惊骇,他好像从来也没有真正地为她着想过。他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他霸道地不管不顾地爱她。事到如今,他其实什么也没失去,至少他还在心灵上保有着邹雨对他的爱,而在他们俩的爱情里,她什么也没得到,她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妹妹,还有她最不能失去的尊严—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他林启正的女人。
这个认知让他倏然惊心,也让他心痛难当。
因为自己,她要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吗?他心疼不已。无论如何,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
他拿起手机,开始拨邹雨的电话。
一个,两个,三个
邹雨,接电话。最后一次,只要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不会再打扰你。他在心里急急低语。
邹雨手机音乐声很好听,可惜只有音乐声唱来唱去
四个,五个,六个
他握着手机,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邹雨,接电话。”他心中的低语变成了低吼。
终于,他放弃了努力。他明白了,邹雨不愿意跟他再有任何交集。
他气起她来。她有必要这么硬吗?就算是普通朋友,不,就算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同事之间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总还可以吧?他是洪水猛兽吗,他什么时候逼过她,她需要这般躲着他?!
他靠在床头,狠狠地吸着烟。隐隐的不安始终是挥之不去。想起那次邹雨为了躲他要退伙的事情,她的决绝他早就领教过。邹雨,我只想知道,你是短暂地离开,你不是为了躲我要重新开始到外地讨生活。只要你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一向不喜欢发短信,电话可以说清楚的事情,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在不及巴掌大的手机上费力按半天。抓起了手机,开始研究用中文发送短信。鼓捣了半天,终于研究明白了,却因为不熟练,好几次不小心按错键,把已经写好的短信消掉。
他是次日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回香港。早晨八点,他又来到了中山路上的那间星巴克,这是他每次回来都会报到的地方。在美国生活多年,咖啡是他最喜欢的饮料。
他喝着咖啡,时不时地看向窗外。正是早晨的交通高峰期,街上车流人流拥堵。曾经他坐在这扇玻璃窗前,一次次地看着邹雨下了出租车。她真是个专注的女人,走路绝不管闲事,完全没发现他就在窗前看着她。他看着她脚步匆匆地在如织的车流中穿行,好几次差点被车刮到,直看得他心惊胆颤。后来他为她修了一座天桥,可惜天桥修好之日,便是他们分手之时,上天真是会捉弄人啊。
喝完咖啡,他走出星巴克,来到天桥上,一步一步走到桥的顶端。
已经快过春节了,气温很低,寒风呼啸。天桥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缩着脖子,却也因为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脸上显露着浓郁的喜庆气氛。刚从温暖的咖啡馆里出来,天桥上四面八方来的刺骨的风一下就吹透了他的羊绒大衣。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天桥上还是有几个摆小摊的,兜售着手机链、发卡之类的小零碎。刚建起时干净漂亮的天桥,现在已是肮脏不堪,纸屑被风吹得在空中飞舞。他心事重重地望着邹雨办公室的窗户,想着她回的那个短信,倍感惆怅。
有些错误,如果可以纠正,还不必后悔;有些错误,纠正不过来了,只徒留遗憾。
如果,他当初不去招惹她,至少她还是个快乐的女人;或者他能处理得好一点,她不必因为他们的爱情失去的那么多。
虽然,他的私心里曾经多么贪婪地希冀着邹雨能够永远记住他。此时此刻,他想,如果忘记过去,能够让邹雨过得好一点,他希望邹雨把他彻底地遗忘。
他踩着满地的纸屑向天桥下走去。天桥拐角处有两个乞丐在乞讨。他停下脚步,手在口袋里摸索。他极少带现金,今天居然让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百元纸币。他把那些钱往两个乞丐每人面前放了一半,继续向桥下走去。身后乞丐像做梦一样的表情对着他的背影磕头作揖,他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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