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三三两两用自带的卡片机合影。赵玫好不容易找到夏树和风间,晃着手里的相机提议:“大家一起拍张小合照吧。”
“大家”当然包括程司。
几个月不见,男生也没有变成熟多少,赵玫喊他时,他正和以前A班的两个同学笑着推推搡搡。只是回头看见夏树,才一下子隐去笑容,有点尴尬地怔住了,似乎在对女生愿意跟自己合影感到意外。
来帮忙拍照的是赵玫随便找来的一个前A班同学,有点木讷,既没有开闪光灯也没有喊“一二三”。四个人还保持着姿势,他就已经直起身说“拍好了”。
赵玫回放出照片,立刻对着那人背影大喊:“笨蛋!会不会拍照啊!”
夏树凑过去一看,原来赵玫正好眨眼。而自己根本没做好准备,眼睛还望着别处,风间倒是一贯面瘫而帅气,只是程司。
程司还在看她,没有看向镜头。
夏树突然感到心被戳了一下,脱口叫住已经转身离开的男生:“阿司!”
男生在视界中央回过头。
在此之前曾经有一次,继母的父母从四川到上海来帮忙照顾产后的继母和小妹妹,周末时夏树和父亲陪他们参观东方明珠和海洋馆。海洋馆的北极区光线昏暗,没有人注意到女生悄悄地红了眼眶。
也许程司本人都未必记得,这是当时他提议而最终未能成行的地方。
未能成行是由于当时夏树和黎静颖打了起来,起因是赵玫,最后她们分别被两个男生拉开。夏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细节,即使当初因为心绪起伏而含糊错过的部分,也在日后反复回想中变成了维持在心脏深处静止而清晰的画面。
腿上明显被擦伤一大块的黎静颖站不稳,胳膊扶着程司的肩,男生神情紧张地不停说话,说什么夏树听不清,但夏树看向他的短暂一秒,他竟然也看着她。那对视的一眼曾经让夏树非常慌张,以为他看出她的心计。
但其实是夏树太高估他。他是心无城府的笨蛋,整天和这样那样的远比他成熟却都在装单纯的女生们插科打诨,虽然嘴上说不相信纯有意其实笃信不疑,而面临选择时,却蠢到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清。他能发现夏树的狡猾?那真是个笑话。
夏树对黎静颖的嫉妒深藏不露,嫉妒的原因很多,不是一两句能说清道明,但其中一定有比重不小的一部分与这个男生有关。
他曾经有世界上最坦荡、阳光的笑容,让人顾不得利弊得失,心里的少女情怀像一大群鸟儿扑腾翅膀齐声啾鸣,刹那间沸反盈天。
现在他站在两三米外沉默地望着自己,脸上没有半点明朗。
夏树弯起已经湿润的眼睛,淡淡地说:“开玩笑呢。”
什么意思?
男生茫然地蹙起眉,但很快就舒展开。
两人彼此所站的位置就是夏树转学第一天程司带她去领课桌椅的地方。
那天的夏树很突兀地喊他“阿司”。
那天的校园和今天一模一样。碧色的草坪,绯色的花,浅灰色的砖面,金色的学校标志物,白色的教学楼外墙,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由始至终给自己温暖的人,不管他变得多么薄情寡德,在某个瞬间你还是会想起他对自己排山倒海的好,怀念和他在天台上分饼干吃的日子。
——重新做朋友吧。
(八)
黎静颖休学了一年,重新跟着下一届高二入学。夏树和她一直有联系,高三时还曾经去老教学楼找过她。
因为家里条件好,做了修复整形手术,脸上的疤痕都不见了。可是视力是永久性伤害,后来她不得不一直戴着眼镜。
依然是聪慧文静的漂亮女生。脊背任何时候都挺得笔直,扎着长长的马尾辫,雪白的颈部曲线优美,整个人变得比以前更加清瘦。夏树觉得她变了很多,不是戴不戴眼镜这种表象,而是个性。她和同龄人走在一起已经显得太鹤立鸡群,有种难以描述的气质。
夏树和风间都没有告诉过她程司喜欢夏树的事,帮着找借口“物理班课业无比繁重,阿司抽不出空来探你”。但黎静颖一直觉得程司喜欢夏树,只是对明显在逃避的程司有些失望。
见她的时候,夏树刻意避免谈到程司。
反倒是黎静颖先提起:“虽然就在隔壁教学楼,但我忍着一次都没有去找过他。以前我过于在乎他,生活总是围绕他展开。后来我想明白了,可以喜欢一个人,但不可以依赖一个人,因为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是永远靠得住的。没有独立人格的女生不会幸福。”
夏树打好腹稿想万一说起程司,就告诉黎静颖“其实他曾经喜欢过你”。但看见如此潇洒的女生,突然觉得,抱着同情的心态来面对她真是大错特错,她并不需要那种“曾经”的安慰。
黎静颖眼神异常冷静,有了往昔不具备的理性和自信。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容易被人左右的女孩子。
自己反而要靠她提点才幡然醒悟。
九月初大学开学,夏树和风间在火车站告别时,想起的就是黎静颖说过的这句“没有独立人格的女生不会幸福”。
“你觉得我有独立人格么?”
风间有点诧异地挑起眉问:“为什么问这个?”
“不为什么。算了,当我没问。”夏树笑着摇摇头。
自己有没有独立人格,不是由风间说了算。有些问题不适合纠结答案。
就像夏树一直想问风间:“如果我像黎静颖那样遭遇意外,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但是她知道风间不会回答,也没法回答,自己一直逼问风间只能再得到一个不应景的“新年快乐”。
风间帮夏树把行李箱搬上车安置好。列车员路过时催促着:“送行的人员请下车,马上就要开车了。”
夏树看见风间手上的木质手环,是程司送的那个。当年程司也戴着这只手环帮自己拎过行李箱,想来有点恍如隔世。
“我有礼物留给阿司,你帮我转交吧。”
风间接过去捏了捏,方方的硬硬的。“是什么?”
“保密。”
风间没太大的好奇心,不再追问,笑着说:“幸好是留给程司,你要留给赵玫让我转交我可应付不来。”
“赵玫的昨天去她家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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