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空中滚过的第一声雷压着下课铃声响起。
铅灰色的断云被风牵扯着在头顶上疾走,脚下的光影也随之摇曳奔逃。
篮球场四周交错向上的高大铁丝网把暗灰色的背景分割开来,世界像是磨光又碎裂的镜片,只在冷色调的空间中折射出一点点微薄的亮光。
男生沉默的脸在闷热潮湿的场景中变得分外朦胧。
原本心好似浮云。肆意任为地游走。
只一秒钟之前。还陈在夏日的烈日下安静地被曝晒,没有半点阴霾。
可是这一秒,却像海绵突然吸了水,沉重感骤然涨满了每根血管,而真正的血液,却好像倒进了倒挂的点滴瓶,一滴一滴地凭空流逝干净。
就是这样猛地全身无力不知所措的感觉——在程司对自己说出那句话的当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暴涨而来。
——如果你真的不再喜欢小静。那就算我求你,和夏树在一起试试吧。
大颗的雨滴砸在脸上男生们疯跑进教学楼。但风间和程司有好一会儿,一动都没有动。
手中的篮球掉在微潮的球场上,一下,两下,越来越密集的击地声。
像星云爆裂时盛大却宁静的声响。
(二)
风间和程司一路沉默地往教室去,经过体育馆时正碰上夏树和静颖在门口檐下避雨。看见那两个T恤半湿的男生,女生们也有些尴尬。
没有一个人说话,可满世界却都是破碎凌乱的声音。
半响后,风间闷声问:“下雨不方便,我打车,你顺路一起么?”
夏树反应了十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实在对自己发出邀请。即使有了意识,也并不意味着麻木的神经得到了缓解。
点头应下只是条件反射。
直到脑袋昏昏沉沉地回了教室收拾了书包跟着出了校门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个“一起”不是指以往的“大家一起”,而是指“两人一起”。有本质差异。
女生家所在的小区门窄,出租车开不进去,风间坚持要送她到楼道门口,也下了车,只是没注意脚下,不慎踩入人行道旁的积水里,鞋和裤管都湿了。等到抬起头,依然蹙着眉。
夏树没话找话:“这是我奶奶家,爷爷单位分的房子,所以有点年代了,也有点破。”
“难怪,我说你家怎么搬了。我初中时的英语老师也住这小区,我去他家补习过,感觉鱼龙混杂。”
“因为居民多嘛,的确什么人都有,就上周还出了疯子打死人的事件。”
“嗯,新闻里看见了。”
“那疯子我几乎每天都看见,有时候会突然凑到人面前傻笑,不觉得吓人,可没想到居然会失控攻击人。”
“听着真不安全。”男生沉吟片刻,“你周四下午有在校分层补课的科目吗?”
“数学。”
“那就是周一、三、四会比平时晚点,我周一周三和你是一样的,就是周四留下来多等一节课,没事,反正可以在教室写写作业。”
夏树起初没明白男生盘算这些做什么,片刻后惶恐地拼命摆手:“哎呀,不用,你不用每次晚放课都送我回家。”
男生没理会她,兀自说下去:“不过我这人做事没恒心,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哈。”
“其实就连今天我都觉得是意外惊喜了。该不会,又是和阿司打赌输了吧?”
“没打赌,不过和阿司确实有关。”
夏树歪头想了想,立刻猜中了:“他又做多余的事了!”
“所以说,你别再生他气了,否则他会干越来越多的蠢事。”风间笑出一点。
女生有点晃神,记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第一次见风间这样的神情,发现其实他似笑非笑的此时比一贯的扑克脸帅气。
风间眼睛里那点邪气微微显露着他的桀骜不驯、玩世不恭。这种眼神,夏树再熟悉不过。
因为他优秀,周围人总会自觉主动为他辩解“他话不多但态度真诚随和”、“他不是心机重而是聪明睿智”、“他绝不孤高冷漠只是感情内敛”等等等等,然而这一瞬,夏树突然感到,风间和自己至少有某个阴暗面是相似的。
他注意了他说话时的表情语气却没注意内容,只是维持着疏远的礼貌。
(三)
“真的么?刚才一进教室就听她们在说,夏树和风间交往的事情是真的么?”一大早赵玫就咋咋呼呼挤到黎静颖面前。
“不可能吧。”黎静颖迟疑了一下。
“她们说昨天看见风间居然甩了阿司和夏树一起回家。我就说那女人搭三搭四不要脸!”
黎静颖低头重又专注于英语单词,敷衍式地接着话。赵玫最终觉得无趣,去其他活跃的八卦堆探听消息。
其实,昨天下午的事情连黎静颖也感到突然。她和夏树一起出体育馆,亲耳听见风间对夏树说“一起回家么”。
黎静颖诧异于风间为什么会邀夏树回家,没太注意程司接嘴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好了”。
傍晚清新水汽中氤氲着暧昧的香草气息。目送夏树和风间别扭地跑远后,程司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黎静颖:“你带伞了吗?”
“带了,在教室里。”顺口答着。
“还好还好。”男生松了口气般拍拍胸口,笑容阳光灿烂,“我没带,你送我回家吧。”
“哈啊?”内心无力的感觉。不过,这也是程司的一贯作风了。黎静颖笑笑,指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回去?”
“等雨小点吧,一遇到阴雨天我就没元气。”说着他进体育馆找靠边的座椅坐下,朝黎静颖做了个招揽的手势。
女生望过去。
仿佛还是五年前的人,仿佛还是五年前的笑脸,有什么改变了?
五年的跨度,情感走成难以描绘的曲线,它百转千回,不经意间变更于时光的分界线。年华流失的音律,像骨骼拔节生长时发出的微妙声响一样残酷。在其中的某个临界点,连光线都折转了方向。
在某个暴雨倾盆的日子。
他说过:“我在乎你,我会一直看着你。小静。”
连称呼也从此改变。
原以为是对彼此而言至关重要的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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