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多云】
入冬后,不到放学时间,天空就早早地长久地失去了光泽。
周五最后一节班会课,全校都在进行大讨论。
三班的一个男生殴打同班的一个女生,整个过程被拍下来上传到互联网上。拜这事件所赐,莘川高中作为一个小小区重点转眼名噪一时,只不过是恶名罢了。
由于两个当事人都被拍得异常清晰,很快就确定了身份,打人的男生叫陈介,被处以留校察看处分,被打的女生叫纪夏衍,因软组织大面积挫伤至今还在家里修养。校长受此牵连,被调去了别的学校。新校长被调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全校开班会讨论。
至少在林落所在的九班,讨论的重点在那个隐形的拍摄者身上。
“我认为那个拍摄者比打人者更可恶。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冷漠的人啊!长达三分钟的时间里,他一直目击着暴力事件,却不采取任何阻止暴力的措施,而仅仅是拍摄,这种行为简直太令人发指了。”
“就是!这种人更应该被揪出来处分,毫无人品、毫无公德、毫无正义感。说不定他把视频上传到网络上还是怀着玩乐的心态呢!太无耻了!”
“我觉得我们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和我们同在一个校园里,就应该发动"人肉搜索"把他给查出来,让学校把他开除!对!就是开除。”
同学们七嘴八舌、同仇敌忾。
班主任虽然比较冷静,但基本观点是与大家一致的:“拍摄视频的同学的行为不仅严重影响了学校的声誉,而且本身就有严重的道德沦丧倾向。我们应该的确应该将他找出来进行教育,如果谁有线索可以向校方反映。”
林落没有发言,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中铁锈色的云团在逐渐疏散,仓皇流离,灰蒙蒙的淡泊的微光往陆地下沉,整个校园像被松脂包裹住、就快要凝固的琥珀。这景象看起来让人感到寒冷,因此,虽然坐在开了暖气的教室里,林落还是不由的地紧了紧校服外套。
近在眼前的走廊有几块暗沉印记,像自己手心里溃烂后又愈合的疮疤。林落认识那个打人的男生,陈介。
总觉得有种和电视里的通缉犯是亲戚的别扭感。林落没有介入班会课的大讨论,部分原因也是由于自己这种微妙的处境。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就在这轻薄的认识中,林落觉得陈介并不像是会对女生使用暴力的人。因此对他动手的原因稍微有点好奇,不过也就仅止于暗自好奇的程度,没必要特地去深究,毕竟在这所学校里,暴力的存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需要理由的。
同桌的许莎莎就总嘲弄欺侮林落,没有任何理由。
除了微妙的处境、迥异的关注点之外,林落没参加讨论的另一原因是,许莎莎长期以来的暴力和冷暴力行径导致自己已经根本没有可能融入这个班级了。
【7°C,晴】
如果非要说林落这女生有什么特色的话,在周五穿校服这点大概还能算得上。
莘川高中规定学生每周从周一到周四必须穿校服,周五这天可以穿便装。唯一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灰头土脸的一天,所有女生都不会放弃这个奇装异服的机会。
高一入学没多久的一个周末,林落的着装惹出了是非。
和大多数高中女生不同,林落还是乖乖地穿着妈妈买的大号童装,做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可谁知这世上的流行风是怎么吹的,居然把林落撵到了“时尚前沿”。作为一个平常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的女生,林落在这天吸引的目光有点超负荷。许莎莎不高兴了。
“明明就是丑八怪一个,有什么资本扮"萝莉"啊!恶心死了。”起初只是音量有限的嘟嚷。林落虽然听见,却没打算把那当回事,哪想到这嘟嚷竟像病毒扩散,迅速纠集了一大片的附和。
“哼,是嘛,真恶心。也不自己照照镜子,萝莉装也是她穿的?真是丑人多作怪。”
“……也不怕别人看了想吐。”
“……”
因为有了同盟者,许莎莎更加肆无忌惮了,暗地嘲讽很快升级为当面侮辱。虽然林落早就不敢再穿便装,但却对事态好转没有任何帮助。“丑人多作怪”被简称“丑怪”,变成外号上身,再也摆脱不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被以许莎莎为首的女生们孤立欺负,而且连男生也产生了“的确是个恶女”的想法,像躲避瘟疫一样离她远远的。
班里每天会安排一个女生一个男生作小值日,女生负责擦黑板,男生负责搬桶装饮用水。通常是按学号轮,不过全班人数是奇数,女生恰好比男生多一个。
劳动委员是许莎莎,所以脚指头也能想到结果。林落的学号在女生中间位置,却总被跳过,安排到最后一天一个人单独当值。每二十二天就有这么一次,林落从早到晚要忙于擦黑板,中午和下午大课间还得去一楼把桶装水搬上三楼。
明明是被逼无奈很吃力的把水连拽带拖弄上楼,却又被冠以“怪力女”的绰号。
进校后的第二个深秋,林落在领水处门口认识了林介。
男生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自己,林落觉察了,这也是常事。不过他追上了这点令女生始料未及。
水桶被滚到楼梯口,林落做了两次深呼吸,正准备一鼓作气把它搬起来,却被从斜后方伸过的胳膊吓得岔了气。
收当时满脑子乱窜的电波干扰,事后已经回忆不出太多回过头那一瞬间所见的细节了。还留有印象的只剩下男生因逆光而深藏在额发阴影里的冷冽眼神,以及他身后与此对比的一大片没有半点云的暖色晴空。
“几班的?”
“二、二年9班。”
男生稍一用力,提起桶装水往楼上走去。林落不知所措的跟着,隔了一会儿,有缺乏温度的声音从上面落下来:“你们班怎么叫个女生来领水?”
“因为没人愿意和我一起值日。”实话实说。
男生把水桶隔在台阶上停下来,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也同样在几级台阶下停住的女生,过了长长的几秒,什么没说又转过身提起水桶继续上楼,一直帮忙送到教室门口,再也没有停。
那个时候,忘了问对方的班级姓名,林落以为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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