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其妙悬在半空,才突然发觉原来是男生把自己横抱了起来。颜泽本来就很瘦小,因为疼痛蜷缩起来,更加皱成一小团。这一小团觉得难为情有点想推开男生的意图,却反被抱得更紧了。停在耳畔的白色衬衫尽管又被洗过却还留有淡淡的漂白剂的气味,颜泽微红着脸不敢抬头再多看一眼。
“……贺新凉。”
[七]
“叫我说你什么好?”男生一直虎着脸,像是生气了。在医务室老师火冒三丈地数落了颜泽一大通走了之后犹犹豫豫地说了这么一句。
女生不习惯他这种表情,想笑。“那就别说好了。”
“你啊——”
“这语气像我妈。”
“——太逞能了。”男生不理睬她的调笑自顾自批评下去。
“我可没,”女生狡狤地笑笑,“我是有集体荣誉感。”
“省省吧。你还是太在乎别人的想法了。”
“……我也没办法。”女生无奈地耸肩苦笑着。
“……不想笑的场合就别笑!”
“……”女生心漏跳一拍,阳光从窗口斜切过来,在两人之间钻开一个不断扩张的光晕,男生深色的头发和棱角分明的五官近在可以触碰的咫尺,这里明亮,那里含混,展露在了细微变化着的光线中。
觉察到自己口不择言导致气氛异变的男生忙岔开话题,指了指女生被处理妥当的小腿,“这伤是怎么来的?”
“上楼时被什么勾了一下。”显然很没有说服力的答案。虽然刚才一直在构思谎话,但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还真不好说是怎么来的。旁边被丢下一堆废弃的红色纱布,空气里有血腥气在氤氲。伤口惨烈地裂着,发炎了。
“真吓人哦。这样你还去跑步。”语气中明显有嗔怪的成分,话题似乎又回去了,“我还以为要逢针咧。”
女生又笑了,“哪有那么严重?”
“话说我暑假还缝了一次针,只有三公分,在头上。”男生像展示什么荣誉似的把额发撩上去给女生看。横在眉毛上方一点点的位置,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女生伸手去摸了一下,凸起的触感,甚至还能分辨出针脚的所在。“这又是怎么弄的?”
“打篮球时撞在球架上。”
“小脑不发达就别那么爱运动。”
“小脑发达?总比平衡木都跳不来的人好。”
“嗯?”女生一呆。全班不会跳平衡木的的确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不过男女生分开上体育课这家伙怎么知道?
“我上次去借器械时正好看到的。”
“好啊,偷窥女生上体育课。”
“有那么严重么用‘偷窥’这种不友善的说法。”
“就是偷窥嘛。”女生开玩笑。
男生“嚯”的起身了。
“诶?干吗?”
“把你这毒舌少女扔在这里不管了。”
女生闷哼一声,往斜上方别过头。“不管就不管。”
正说着,却感到男生的手臂搁在自己身上,正准备把自己重新抱起来。女生惊得往后一躲,男生反倒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了。
“嗯,我可以自己走。”
“又来了。”
“啊?”
“爱逞能。”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男生在女生的惊讶中停顿了两秒,“……我扶你回去。到教室门口我就放手。”
我在担心什么?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心上的某一处被轻轻抓住揪起,咸咸的气息随着血液被运输到身体的各处,全都错动起来,微微发红的指尖附上男生伸出来摊开的手,奇异的电流穿过去,许久,才松弛着轻轻放下。
什么被种在了空气里,什么在悄然酝酿着,什么以坚定的决心破土而出就要往四面八方生长出来。
总觉得有什么改变了。
[八]
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可以用时间来衡量。
一句“没事了?”,一秒半,顾夕夜对颜泽的牵挂就只有这么点,而且仿佛是早在预料之中般客套的询问符合她一惯凉薄的个性。
把她抱起来送到医务室上药包扎再扶她回教室休息,四十分钟,贺新凉对颜泽的照料长得有些超过了普通朋友。
那么季霄呢?
其实摔倒的那一秒颜泽最想看看季霄是什么神色。希望他眉间能有一丝被牵动了的痕迹。但是很遗憾当时观礼台太远连人都看不见更别说神色。
只能在事后他的反应中天马行空地推断。他说:“颜泽,你腿伤得怎么样?严重么?”话语间还略微带些迟缓,八秒。比顾夕夜多一点,比贺新凉少很多。可是已该知足,对于这一点,颜泽从不敢再奢求更多。
但是……
终于知道了——
他是叫她“颜泽”的那类人,萍水之交而已。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