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家伙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样走了出去。
孩子们害怕简蒂此会向他们问起树林中的事。然而,她当时没有说,后来也没提到这件事。我想(迪格雷也想),她的内心根本记不住那片宁静的地方,即便你经常带她去,或者把她长久地留在那里,她仍然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她单独与孩子们在一起,但她对他们一点儿也不留意。在恰恩,她根本不注意波莉(直到最后),
因为她只想利用迪格雷。既然她现在有了安德鲁舅舅,便不再注意迪格雷了。我认为大多数女巫都是这样。她们极端实用,只对可以利用的人和物感兴趣。所以,屋子里有一阵很安静。但是,从简蒂丝用脚拍打地板的方式上看得出,她越来越不耐烦了。
不一会儿,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老傻瓜在千什么,我该带根鞭子来。”她看也不看孩子们一眼,就冲出去追安德鲁舅舅去了。”
“嘘——”波莉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必须回家了。已经太晚了,我会受罚的。”
“那,尽早回来,”迪格雷说,“把她弄到这儿来简直糟糕透了。我们必须制定计划。”
“这是你舅舅的事,”波莉说,“这些麻烦是他的魔法造成的。”
“不管怎么说,你会回来的,是吗,真该死,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去理这团乱麻。”
“我从隧道回家,”波莉冷冰冰地说,“这样最快。要是你想计我回来,是不是最好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迪格雷叫道,“那不跟女孩一样了吗?我做了什么?”
“当然,没什么。”波莉讥讽地说,“只不过在那间塑像厅早,像一个胆小的暴徒一样差点把我的手腕拧断。只不过像一个傻瓜似的用小锤去敲钟。只不过在树林里还没跳进水潭就转过身去,好让她有机会抓住你。就这些。”“啊,”迪格雷很吃惊地说,“好了,我说对不起,而且对塑像厅甲发生的事感到非常抱歉。现在,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你就应该同来,否则太不像话,你如果不回来,就是把我推进一个可怕的深渊里了。”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什么,凯特利先生才会坐在烫人的椅子上,他的床上才会有冰,不是吗?
“不是那一类的事.”迪格雷说,“我担心妈妈。假如那怪物进了她的房间,会把她吓死的。”
“噢,我明白了。”波莉声音异常地说,“好吧,这次行动代号‘和平女神’。我会回来的——如果回得来的话。但我现在必须走了。”她钻出小门,进了隧道椽子之间黑暗的地方几小时前还那么令人激动,那么富有冒险色彩,现在却似乎显得普通和平淡了。
我们有必要回头讲讲安德鲁舅舅。他从阁楼上跌跌绊绊地跑下去时,那颗可怜的老心脏砰砰地乱跳。他用手帕在额头上不断地揩着。当他进到楼下的卧室里,便把自己锁在毕面。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衣柜里摸出一个瓶子和一个酒杯,他总是把这些东西藏在柜子里,以免被蕾蒂姨妈发现。他给自己满斟了一杯味道刺鼻的大人喝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呀,”他自言自语地说,“可把我吓坏了。真烦人!到这把年纪还遇到这种事!”
又倒了一杯喝下去后,他开始换衣服。你从未见过这样的衣服,但我还记得。他戴上一副硬邦邦的闪光的高领子,这种领子使你的下巴不得不长时间地昂着,又套上一件有图案的内背心,把金表链挂在前面。接着,他穿上婚丧仪式才用的最好的衣服,拿出最好的高筒礼帽拍打干净。他的梳妆桌上放着一瓶花(蕾蒂姨妈放的),他摘下一朵插在扣眼里,又从左边的小抽履里掏出一块手帕(很漂亮.现在难以买到),往上面洒了几滴香水。他将系着黑色粗绸带的眼镜戴上,然后,对着镜子观赏起来。
你知道,孩子们有种傻气,大人有另一种傻气。这时,安德鲁舅舅开始犯大人的傻气了。女巫不在他的房里,他便很快忘了刚才受到的惊吓,开始对她的美貌想入非非。他不断自言自语,“一个漂亮的贵妇人,先生,一个漂亮的贵妇人,一个超级尤物”。他不知不觉地忘了那个“超级尤物”足孩子们找到的,他觉得是他自己用魔法从不可知的世界里召唤来的。
“安德鲁,小伙子,”他边照镜子边对自己说,“你保养得不错,看不出年龄,先生,你长相不凡哪。”
你看,这愚蠢的老家伙开始想像女巫会爱上他,这很可能是那两杯酒和漂亮衣服起的作用。不过,无论怎么说,他和孔雀一样爱慕虚荣,这就是他为什么变成魔法师的原因。他锁上门,走下楼,打发一个女佣去叫一辆双轮双座的马车(那年月,每个人都有许多仆人),然后朝客厅张望,他如愿以偿地在客斤里找到了蕾蒂姨妈,她正在修补一块垫子。垫子铺在窗户旁边,她跪在上面。
“呀,蕾蒂娅,我亲爱的,”安德每舅舅说,“我——我要出门。借我五英镑什么的,有个很不错的古娘。”(他总是将“姑娘”说成“古娘”。)
“不,亲爱的安德鲁.”蕾蒂姨妈头也不抬,用坚定、平静的口气说说,“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会借钱给你的。”
“请你别捣乱,亲爱的古娘,”安德鲁舅舅说,“这是最重要的事。你如果不借就让我非常难堪。”
“安德鲁,”苦蒂姨妈直直地盯着他,“我觉得奇怪的是,你向我借钱居然不觉得羞耻。”
这些话隐藏着一段长长的、枯操的、属于大人之间的往事。你只需知道,安德鲁舅舅打着“为亲爱的蕾蒂照管财产”的旗号,却什么也不干,还喝白兰地、抽雪茄,欠下一大堆账(蕾蒂姨妈曾一次一次地为他付钱),这样一来,就弄得蕾蒂比三十年前穷得多了。
“亲爱的古娘,”安德鲁舅舅说,“你不知道,我今天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花费。我不得不招待客人,借给我吧,别让我着急。”
“你到底要招待谁,安德鲁,”蕾蒂姨妈问。
“哦——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
“尊贵的客人?什么破玩意儿!”曹蒂姨妈说,“你到底还是没有说服我。”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了蕾蒂姨妈一回头,吃惊地看见一个女巨人,衣着华丽,手臂裸露,目光炯炯地站在门口。这正是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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