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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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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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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那当然。就因为是朋友我才想到了你嘛,我想和朋友一起去高山草场仁钦次旦的帐房,喝那里的奶茶吃那里的手抓。”白主任纳闷了:“去高山草场喝茶吃肉?莫非那里的奶茶和手抓格外鲜美?”齐美管家看到头人索朗旺堆在朝自己点头,就尽其所知地把原因说了出来。

    白主任听着,丢开了冈日森格咬死枣红公獒的事儿,赶紧打听那几个汉人是干什么的。齐美管家说:“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才要去看看嘛。”白主任说:“模样呢?他们的模样是什么?”齐美管家又回头向牧人仁钦次旦询问,然后告诉了白主任。自主任一听就明白:肯定是多猕总部的人。多猕总部的人来到了西结古草原,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会和冈日森格在一起?是不是汉扎西又回来了?因为在汉人里头只有汉扎西才能亲近冈日森格。白主任说:“那我是一定要去了,现在就去吗?可是,可是……”他没有说出李尼玛的事儿,心想就让李尼玛在牛粪碉房里呆着吧,反正他只要不出来就没有什么危险,那些领地狗又不能一直围着,围一围,觉得没意思了,就会自动散开。关键是人,只要草原上的人尤其是头人放李尼玛一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他寻思到了路上再说,或者见到了多猕总部的人再说,找个合适的机会,或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行人离开了野驴河,朝着高山草场——野驴河部落祖先领地的南部边界走去。

    獒王虎头雪獒远远地看见了他们。它的眼睛此刻呈现一种气腾腾的琥珀色,有点迷茫有点疑惑地把索朗旺堆头人一行一个一个研究了一遍,然后就把自己雕塑在了野驴河边的草冈上。獒王似乎对正在发生的领地狗群包围牛粪碉房的事儿并不上心,对铁包金公獒的死也无动于衷,但熟悉獒王虎头雪獒的藏獒和人都知道,领地狗群所有的集体行动都是獒王的安排,最先跑去把李尼玛撵回碉房的灰色老公獒也是獒王的分派。如果虎头雪獒真的不想给死去的铁包金公獒报仇,那它就是一个不尽心不称职的獒王,它在狗群和人群里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没落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它在草冈上一直看着索朗旺堆头人一行消失在地平线那边,突然转身,走向了牛粪碉房。

    牛粪碉房的四周已经被领地狗包围得水泄不通,连通往门口的石阶和碉房的顶上都站满了复仇心切的藏獒。獒王虎头雪獒穿行在狗群里,闻闻这个,嗅嗅那个,像是在慰问,又像是在巡查。它围绕着碉房,几乎走遍了所有领地狗占领的地方,最后走上石阶来到了碉房门口灰色老公獒的身边。灰色老公獒用鼻子和尾巴恭敬地迎接着它。它们都发出了一种细微的声音,好像在悄悄商量着什么,根据接下来的情形,仿佛是这样的:獒王说我想让你负责这里的事情,你行吗?灰色老公獒说放心吧我们的獒王,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为铁包金报仇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就是饿死在这里,也要等碉房里的人出来。獒王欣赏地跟它碰了碰鼻子,很快走下了石阶。它朝着右边的狗群睃了一眼,大黑獒果日迅速闪出来跟上了它。

    一公一母两只藏獒离开碉房,走向了原野。身后响起了一片狗叫声,那是众狗在给獒王和它未来的妻子送行。它们涉过野驴河,沿着索朗旺堆一行前去的路线,朝着野驴河部落祖先领地的南部边界走去。

    这就是獒王,它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在它感觉不到什么的时候它能闻到什么,在它闻不到什么的时候它能感觉到什么。现在,它已经感觉到一件对领地狗和整个西结古草原来说都很重大的事情正在发生,种种不合常规的迹象正在预言着什么:各个部落的骑手怎么会满草原乱跑呢?藏扎西怎么会被强盗嘉玛措捆绑起来呢?白主任白玛乌金怎么会丢下那个杀了铁包金公獒的部下不管而跟着索朗旺堆头人走向远方呢?它忧虑深深,打算亲自去搞个明白,虽然为铁包金公獒复仇的事儿也是重大无比的,但生活中肯定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它作为一代獒王是不可以不知道的。

    围困在牛粪碉房里的李尼玛焦急地等待着白主任的回来。他从窗户里看到,几百只大大小小的领地狗已经组成了一个层次分明的包围圈,那么多雄伟的藏獒纹丝不动地趴在地上,一眼不眨地盯着牛粪碉房的门口,一副随时准备跳起来扑向夺门而逃的杀狗人的样子。他连连打着寒颤,生怕暴烈的藏獒会用坚硬的獒头撞裂门板蜂拥而来,便使劲靠到了门板上。突然听到一板之隔的门外灰色老公獒正在粗重地呼吸,顿时吓得蹿离了门口,伸手到白主任的枕头底下一把攥住了手枪。又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赶快丢开了。他瞪着门板寻思:你们不会吹一口气就进来吧?白主任你赶快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被吓死了。

    白主任没有回来。李尼玛也没有死。灰色老公獒对关死的门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碉房原本是用来抵御来犯者的枪炮的,用半尺厚的青冈木制作的门结实得就像拦了一堵铁墙,它用利牙啃咬了好几次连一点木头屑子也没有啃下来。它心说啃不下来就不啃了,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来。它卧了下来,甚至都有了睡觉的意思,完全是一副以这里为家的样子了。

    李尼玛越来越着急,白主任白玛乌金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不敢回来了,或者是已经被藏獒咬死了?惊怕搞得他干渴难忍,似乎连肠子都干了,但水壶里的水恰好已经喝完,他必须到野驴河里去打水。他难受得走来走去,走累了,就站在窗口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天黑了,他还在望,望得星星都连成一片了。银河从天上飞流而下,灌溉着他焦渴的喉咙和干旱的躯体,让他在虚幻的痛饮之后有了一种即将被淹没的恐惧。他感到一阵头晕,感到胸闷窒息,浑身虚脱得连窗户也抓不住了。他摇晃了几下,歪歪扭扭地瘫倒在地毡上,像得了羊角风一样口吐白沫,抽搐起来。

    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有人敲响了牛粪碉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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