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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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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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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玛爷爷家要迁徙了,是头人索朗旺堆让他们这样做的。索朗旺堆说:“今年春天雨水多,夏天的草长得好,雪线下的地面都绿了。你们应该到远远的山上去放牧,让野驴河两岸草原上的草长得高高的,留给冬天,也留给明年,明年的草就没有今年好了。丹增活佛说过,草原是一年一盛的,自然也是一年一败的。”

    梅朵拉姆当然不能跟着他们走,她得住到别的牧人家里去了。真是恋恋不舍,她向尼玛爷爷道别,向班觉和拉珍两口子道别,又抱着七岁的诺布,把他的脸蛋亲了个通红。然后就是向藏獒们道别了。小狗们不谙世事,依然顽皮地活蹦乱跳着,一点也不受长辈情绪的影响。它们的长辈三只大牧狗和两只看家狗可都知道迁徙是怎么回事儿,迁徙就是分别,跟熟悉的草原和野驴河分别,跟一些舍不得离开的人和狗分别。而在这个早晨,最主要的分别对象显然就是脚边放着行李的汉姑娘梅朵拉姆了。五只大藏獒忧伤地望着梅朵拉姆,滞重而缓慢地摇着尾巴。梅朵拉姆给这个捋捋毛,给那个拍拍土,用自己美丽的眼睛告诉它们:这是最后一次了,至少在整个夏天和秋天,我不可能再给你们捋毛拍土了。她当然对白狮子嘎保森格格外动情,捋着它的毛,从脖子一直捋到尾巴,突然就伤心地哭了,眼泪哗哗的。嘎保森格安静地依偎在她怀里,舔着她的手和腿,眼睛里也是湿湿的。

    最后是向三只小狗道别。她说:“嘎嘎、格桑、普姆,过来呀。让我最后抱你们一次,等你们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就抱不动你们了,你们就是大狗了。到那个时候你们还认识我吗?”格桑和普姆过去了,小白狗嘎嘎不过去,它的瘸腿阿妈和它的阿爸白狮子嘎保森格就用鼻子轮番把它拱了过来。梅朵拉姆蹲在地上把三只小狗抱在怀里,轮换着让它们咬自己的手。它们假装使劲咬着,但和以往一样没有咬疼她。

    驮着帐房的牦牛已经出发,在前面带路的班觉早就骑马离开,羊群和牛群开始上路,忠于职守的三只大牧狗白狮子嘎保森格、新狮子萨杰森格和鹰狮子琼保森格向她最后摇了一下尾巴,毅然转身,跟着畜群走了。梅朵拉姆知道,该是松手让三只小狗离开的时候了。但是她犹豫着,怎么也不忍心松手,她觉得一松手就什么也没有了,人情和狗情都没有了。

    这时站在她面前的尼玛爷爷说了一句什么。接着拉珍也说了一句同样的话。他们的话汉姑娘梅朵拉姆没有听懂。拉珍对站在自己身边的瘸腿阿妈和那只名叫斯毛的看家狗挥挥手说:“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就跟不上了。”等它们一走,拉珍就从梅朵拉姆怀里抱起一只小黑狗交给了尼玛爷爷,又抱起另一只小黑狗自己搂着,然后说:“再见了姑娘。”这句话梅朵拉姆听懂了。她站起来要把自己怀里的小白狗嘎嘎还给拉珍,却见拉珍摆摆手,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做手巾的熟羊皮蒙在了嘎嘎头上,梅朵拉姆这才明白尼玛爷爷和拉珍的意思:你这么喜欢我们家的狗,你就留下一只吧。她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礼物。尼玛爷爷笑了笑,走了。拉珍也笑了笑,走了。等她回过神来,激动地说了一声“谢谢”,又说了一声“可是我不能要”,但他们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为什么不能要呢?拒绝人家的礼物是不礼貌的,况且这礼物是这么可爱这么宝贝。这时候梅朵拉姆完全没有想到小白狗嘎嘎在突然失去了哥哥妹妹和阿妈阿爸后会怎么样。被羊皮手巾蒙住了头的小白狗嘎嘎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在黑暗中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又拱又舔又抓又咬。

    眼镜李尼玛来了,他是来帮梅朵拉姆搬家的。梅朵拉姆的新家就是尼玛爷爷的邻居工布家的帐房。工布一家本来也要按照头人索朗旺堆的吩咐到远远的山上去放牧,但是他们家的一只最凶猛的牧羊藏獒前天被五只雪豹咬死吃掉了,还有一只牧羊藏獒被雪豹抓破了肚子,眼看就要咽气。远远的山上有多多的猛兽,就凭他们家现在的两只看家藏獒是远远不够的。索朗旺堆头人说:“那就算了吧,工布家现在最要紧的是在领地狗群里挑几只小狗赶快用最好的牛羊肉催大,要不然畜群就连野驴河对岸的草原也不敢去了。”

    梅朵拉姆和李尼玛来到了工布家的门口。两只看家狗警惕地叫起来,工布和老婆以及两个女儿赶紧出来把客人请进了帐房。因为常去尼玛爷爷家串门,两个女儿和汉姑娘梅朵拉姆早就是熟人了,她们嘻嘻哈哈从李尼玛手里接过行李放在了帐脚,一个拉着梅朵拉姆坐在左边的地毡上,比比画画说着什么,一个帮着阿妈先给李尼玛端茶,再给梅朵拉姆端茶。

    小白狗嘎嘎掀掉蒙在头上的羊皮手巾,跳出了梅朵拉姆的怀抱,四下里看了看,毫不犹豫地朝帐房外面跑去。它是要去找哥哥妹妹玩的。出去一看,才发现这里没有哥哥妹妹,也看不见阿妈阿爸,有的只是被它叫做叔叔婶婶的工布家的两只看家狗。叔叔和婶婶走过来,友好地用鼻子闻着它。它学着大狗的样子烦躁地摇摇头,转身走开了。它不想理睬它们,在它的印象中叔叔和婶婶总是一本正经的,一点也不好玩。它用稚嫩的嗓子汪汪汪地叫着,希望得到哥哥妹妹或者阿妈阿爸的回音。但是没有,呼呼的顺风和更加呼呼的逆风里都没有。它开始奔跑,先是绕着工布家的帐房跑了两圈,断定自己的亲人并不是在这里跟它捉迷藏后,就朝尼玛爷爷家跑去。

    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地上没有了帐房它是知道的,帐房跑到牦牛背上去了。可是牦牛呢?牦牛跑到哪里去了?主人和羊群跑到哪里去了?哥哥妹妹、阿妈阿爸以及所有年长的藏獒都跑到哪里去了?它喊着它们的名字,爬上冰凉的锅灶,翘首望着远方。远方是一片苍茫的未知,是它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它想起曾经有一天它和哥哥妹妹打算走过去,看看远方的未知里到底潜藏着什么,还没有走到河水流淌的地方,就听到了瘸腿阿妈严厉的吼声:“回来,回来。”它们不听阿妈的,阿妈就让它的好姐妹斯毛阿姨飞奔而来,一爪打翻了哥哥,又一鼻子拱翻了妹妹,然后一口叼起了它。斯毛阿姨跑回帐房门口,把它交给了阿妈。阿妈张大嘴好一阵炸雷般的训斥,差一点把虎牙攮到它的屁股上。从此它知道,作为小狗,是万万不能因为远方的诱惑而离开大狗离开主人的帐房的。

    可是现在,人和狗都到远方去了,就把它一个丢下了。远方到底有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它呜呜呜地哭起来,泪眼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也忘了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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