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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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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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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伤口,又舔了舔它受伤的眼睛,然后奋然一抖把浑身雪白的獒毛抖得哗啦啦响。这就是说,它不想走,至少不想马上就走,因为还有人类,人类才是这次行动的主宰。在这样的主宰面前,藏獒能够选择的并不是进退,而是听话。最凶猛的藏獒往往也是最听话的走狗。大黑獒那日明白了獒王的意思,沮丧地离开它,穿行在领地狗的中间,哀哀地诉说着:闻闻我身上的味道吧,那是汉扎西和冈日森格的味道,我跟这一人一狗已是彼此信赖的朋友了,你们就饶了他们吧,七个上阿妈的孩子是冈日森格的主人,你们也饶了他们吧。

    不会有狗听它的了,连同情它的那些领地狗也立马改变了主意,因为巴俄秋珠和他的伙伴撵了上来。他们一起喊着:“獒多吉,獒多吉。”喊得狗们一个个亢奋起来,然后又喊着:“上阿妈的仇家,上阿妈的仇家。”狗叫突然爆响了,狗群就像决堤的潮水,朝着僧舍汹涌而去。

    大黑獒那日望着狗群,浑身抖了一下,突然跟着它们跑起来。它吃惊自己居然跑起来了,而且速度也不慢。它的伤口还没好,左眼和肚子让它难受得又是咬牙又是吸气,但是它毕竟可以四肢灵活地跑动了。它跑到了僧舍门口,堵挡在台阶上,冲着黑暗的天空,憋足力气叫了一声。

    父亲的动作太慢了,他没有来得及关上门,野心勃勃的表现欲极强的牧羊狗白狮子嘎保森格就首先扑进了僧舍,接着是新狮子萨杰森格和鹰狮子琼保森格,接着是灰色老公獒和大黑獒果日等几只凶猛的领地狗。七个上阿妈的孩子猛乍乍地喊起来:“玛哈噶喇奔森保,玛哈噶喇奔森保。”

    也是白狮子嘎保森格,首先愣了,它几乎扑到了站在前面保护着冈日森格的刀疤身上,但却没有下口咬住他。那个声音太奇怪了,奇怪得让它感到仿佛听到了遥远的主人隐秘的呼唤。可面前的这个人它明明不熟悉,气味和形貌都不熟悉,怎么会发出记忆深处那个远古主人的声音呢?它用几乎和对面的刀疤一样高的身体横挡在孩子们跟前,呼呼地闷叫着,但已经不是撕咬前的恐吓与威逼而是询问了:你们是谁啊?难道是我最早的主人,是我上一辈子的主人,是我父亲母亲或者祖父祖母的主人?回答它的依然是“玛哈噶喇奔森保”。

    所有扑过来的藏獒都愣着,都情不自禁地朝后退去。趁着这个机会,父亲跳到门口,把大黑獒那日连抱带拉地弄进了僧舍。在他的意识里,对手的朋友也应该是对手,大黑獒那日已经是冈日森格的朋友了,自然也就是领地狗群的对手,难免不遭对方的攻击。大黑獒那日挣扎着,它似乎并不愿意接受父亲的呵护,更希望自己在这个非常时刻保持中立的姿态,只对着天空不偏不倚地叫嚣。

    “那日,那日。”狗不叫了,人开始叫。巴俄秋珠的声音让大黑獒那日的耳朵猛然一扇,它挣脱了父亲的拉扯,奋力朝外跑去。黑暗中巴俄秋珠满怀抱住了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它的眼睛,又趴在地上舔了舔它的肚子。就像久别重逢的亲人,大黑獒那日的尾巴使劲摇着,差不多就要摇断了。

    父亲担忧地喊起来:“那日,那日,那日快进来。”但是来到父亲面前的不是大黑獒那日,而是裹着红氆氇的铁棒喇嘛藏扎西。藏扎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铁棒,一进门就把七个上阿妈的孩子拨拉到了门口,然后用自己魁梧的身子挡住父亲和冈日森格,口气平和地说:“你们已经跑不掉了,还是出去吧,一对一是不可避免的,一定要使劲啊,你们的命运就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七个上阿妈的孩子出去了,藏扎西紧跟着也出去了。僧舍外面,在门口的台阶和嘛呢石经墙之间的空地上,挤满了狗影和人影。西结古寺的十几个铁棒喇嘛和十来个闻讯赶来的牧人举着火把,鹤立鸡群地矗立在一群狗和一群孩子之上。加上诺布一共八个西结古的孩子愤怒地面对着七个上阿妈的孩子。狗群又开始狂叫了,但并没有扑过去,它们似乎已经意识到,只要扑过去,就又会被密咒似的“玛哈噶喇奔森保”的声音挡回来。

    仿佛是故意说给父亲听的,铁棒喇嘛藏扎西大声用汉话说:“我们按照规矩办,孩子对孩子,七个对七个,大人不算数,狗也不算数。上阿妈的要是输了,一人留下一只手,滚出西结古草原,上阿妈的要是赢了,我们一人送你一只羊,囫囵身子滚出西结古草原。”他刚说完,就有喇嘛和牧人举起了手,铁棒嗡嗡嗡地响,火把哗啦啦地流。

    父亲来到了门外,看到火把照耀下的西结古草原的孩子一个个像一团燃烧的火,每一张脸都是金刚怒目的样子;看到火光里鹤立鸡群的并不都是铁棒喇嘛和牧人,还有梅朵拉姆。梅朵拉姆,三更半夜,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父亲喊了她一声,但她没有听见。她也在喊人,她喊的是巴俄秋珠,她要阻止这场打斗,就想把巴俄秋珠喊到自己身边来。但巴俄秋珠没听见,美丽仙女的声音他居然没听见。梅朵拉姆又喊诺布,喊了诺布又喊嘎保森格、萨杰森格、琼保森格。诺布过来了,接着新狮子萨杰森格和鹰狮子琼保森格也过来了。最后过来的是白狮子嘎保森格,它慢腾腾的,不断地回头张望着,显得极不情愿。但它明白自己必须听从梅朵拉姆的,因为它是跟她出来的,她虽然只是家中的客人,但从尼玛爷爷一家对她的态度中它知道,她也应该是它的主人,更何况还有诺布。作为一只家养的藏獒,它掂得出轻重,守在诺布和梅朵拉姆跟前,保护他们的安全才是最最重要的。

    梅朵拉姆拽住诺布说:“咱们走,咱们回家去,再不回去,爷爷和阿爸阿妈会着急的,巴俄秋珠的事儿咱们不管了。”话虽这么说,梅朵拉姆并没有马上就离开,因为她看到冈日森格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僧舍,站到了它的主人七个上阿妈的孩子跟前。狗群更加粗野地狂叫着,忽地涌过去,眼看就要扑到冈日森格身上,脸上有刀疤的孩子赶紧跳起来护住了它,又大喊一声“玛哈噶喇奔森保”。

    狗群朝后退去,冈日森格从刀疤身后钻出来,无所畏惧地挡在了刀疤和巴俄秋珠之间。巴俄秋珠朝前推了推自己身边的大黑獒那日,喊起来:“那日,那日,上。”在他看来,既然冈日森格是负了伤的,让别的狗去撕咬显然是胜之不武的,公平合理的办法就是让同样负了伤的大黑獒那日去战胜它。但是他没有想到,大黑獒那日已经不能了,在对待冈日森格的问题上,它早已成了西结古草原的叛徒。

    大黑獒那日望着巴俄秋珠,朝后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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