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不顾一切情理,他感到被遗弃了。然而,他还有着阿斯帕纽-皮西奥塔。他们二人一起重新恢复昔日的爱戴和梦想的这一天总会到来。毕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他们二人。
月亮消失了,古城沉没在黑暗之中;废墟看起来像绘在夜色帆布上的轮廓。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传来了碎石和泥土移动的嘶嘶声,吉里亚诺将身体蜷缩回大理石柱之间,微型冲锋枪作好了射击的准备。月亮安详地飘浮出云层,他发现阿斯帕纽-皮西奥塔站在宽阔的从卫城延伸下来的废墟大道上。
皮西奥塔慢慢地走下碎石路,两眼搜索着,轻声地呼唤着吉里亚诺的名字。吉里亚诺藏在庙宇的柱子后,等待着,直到皮西奥塔从他身边经过,然后健步蹿到他的身后。“阿斯帕纽,我又赢了。”他说道,玩着他们往日的儿童游戏。他吃惊地发现皮西奥塔竟然恐惧得发晕。
吉里亚诺在石阶上坐下,枪放置在一旁。“过来坐一会,”他说,“你肯定累了,这可能是我们单独在一起谈话的最后一次机会。”
皮西奥塔说:“我们能够在玛赞拉-德尔-瓦罗谈话,我们在那儿更安全。”
吉里亚诺对他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如果你不休息,你又会吐血。来,坐在我的旁边。”吉里亚诺坐在石阶的高处。
他看到皮西奥塔从肩上取下枪,以为他要把枪放到一边。他站起来伸出手帮助阿斯帕纽跨上台阶。接着他意识到他的朋友正用枪对着他。他愣住了,因为七年来他第一次被搞得措手不及。
皮西奥塔害怕他们如果谈起话来,吉里亚诺会问些什么,因此他头脑几乎要炸开了。他会问:“阿斯帕纽,谁是我们匪帮的犹大?阿斯帕纽,谁预先通知了唐-克罗斯?呵斯帕纽,谁把武装警察带到卡斯特维特拉诺?阿斯帕纽,你为什么与唐-克罗斯会面?”但是,最重要的是,他担心吉里亚诺会说:“阿斯帕纽,你是我的兄弟。”正是这最后一个担心使得皮西奥塔扣动了扳机。
一串子弹打掉了吉里亚诺的手,击穿了他的身体。皮西奥塔为自己的行为惊呆了,等待着他倒下去。可是吉里亚诺却慢慢地走下台阶,鲜血从伤口里涌出,皮西奥塔心里充满着迷信般的恐惧,他转身逃跑,他看见吉里亚诺在身后追赶,然后倒下了。
吉里亚诺在弥留之际仍然想着他在奔跑。他头脑的破碎的神经细胞紊乱了,他想到七年前他和阿斯帕纽一起在山上奔跑,古罗马的蓄水池流淌出清新的水,奇花异草发出令人陶醉的香味,在经过锁在神龛里的圣徒时,他像那天夜晚一样喊叫起来:“阿斯帕纽,我相信……”相信他的幸福的命运,相信他的朋反的真诚的爱。然后,仁慈的死亡把背叛和他最终失败的认识传授给了他。他在梦想中死去。
阿斯帕纽-皮西奥塔逃跑了。他穿过田野,跑上了通往卡斯特维特拉诺的公路。他利用特别通行证在公路上与卢卡上校和维拉蒂督察取得了联系。正是他们编造了吉里亚诺落进了圈套,被佩雷兹上尉杀死的故事。
1950年7月5日那天早晨,玛丽亚-隆巴多-吉里亚诺起得很早。她被敲门声惊醒;她的丈夫下床去开门。他回到卧室告诉她,他必须出门,可能离家一天。她透过窗户看见他坐上了朱-佩皮诺的大车,车板和车轮上画着醒目的传奇故事。难道他们有图里的消息,还是他已经逃到美国,或者出了什么事?她感到在过去的七年里她时常出现的那种熟悉的焦虑转变为恐惧。这使得她不安起来,她打扫房间,为一天的伙食摘洗蔬菜,然后,她打开房门,朝远处的街里望去。
在贝拉街,她的所有的邻居都清洗光了。没有孩子们玩耍。男人中的许多被怀疑是吉里亚诺匪帮的同党而被投人监狱。女人们担心受怕,不敢让她们的孩子上街。在贝拉街的两端都有武装警察的小分队。士兵们肩上背着枪来来回回地走动巡逻。她看见在一些房屋顶上也有士兵。军用吉普车靠着建筑物停放着,一辆装甲车封锁了靠近贝拉姆波兵营的贝拉街的进出口。两千多人的卢卡上校的军队占据了蒙特莱普,他们骚扰妇女,恐吓儿童,对那些没有被关押的男人实行人身攻击,与城镇里的人们为敌。所有这些士兵来到这儿就是要杀她的儿子。但是他已经到了美国,他将会自由,只要时机成熟,她和她的丈夫将在那儿与他会合。他们将过着不必担惊受怕,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走进房间,感到自己要有些事干。她走到后阳台,眺望群山。吉里亚诺曾常常在这些山上用望远镜观察这所房子。她总是感到他的存在;现在她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肯定已在美国。
一阵响亮急切的敲门声使她吓得发呆。她慢慢地去开门。她首先发现的人是赫克托-阿道尼斯,她从未看到过他有过这样的神色。胡子邋遢,头发蓬乱,衣服没结领带。上衣里的衬衣皱巴巴,领子沾满了污迹。但是,最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切尊严都已从他的脸上消失。一副绝望的沮丧模样。他看着她时,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她捂住嘴叫了起来。
他进了屋,说道:“别这样,玛丽亚,我求求你。”一个很年轻的武装警察上尉跟着他走了进来。玛丽亚-隆巴多的目光越过他们朝街里看。有三辆黑色的汽车停在她家的房子前,里面坐着武装警察的司机。一群武装人员聚集在房子大门的两边。
年轻的上尉面色红润。他脱下帽子放在臂下。“你是玛丽亚-隆巴多?”他一本正经地问道,操着北方托斯卡纳的口音。
玛丽亚-隆巴多回答是的。她的嗓音发出绝望的嘶哑声,嘴里干燥得没有唾液。
“我必须请你陪我到卡斯特维特拉诺。”军官说,“我的车在等着。你的这位朋友将陪着我们。当然,如果你答应。”
玛丽亚-隆巴多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她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为了什么原因?我对卡斯特维特拉诺什么都不知道,不认识那里的任何人。”
上尉的语气变得较为温和和犹豫不决起来。“有一个人我们需要你去辨认一下。我们认为他是你的儿子。”
“那不是我的儿子,他从未到卡斯特维特拉诺去过,”玛丽亚-隆巴多说。“那人死了吗?”
“是的。”军官说。
玛丽亚-隆巴多发出长长的嚎鸣声,接着跪倒在地。“我的儿子从不去卡斯特维特拉诺。”她说。赫克托-阿道尼斯走到她跟前,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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