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副可怕的外表。抑或是一个天生的恶棍与天生的英雄之间的天然的相克。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当吉里亚诺从他身旁经过,要走到台球桌的另一边时,昆德纳猛地站起来,正好撞了他一下。生性对长者很礼貌的图里见状,真心实意地赔礼道歉。昆德纳以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图里,说:“为什么不回家休息休息,养好身体去挣明天的面包呢?我的朋友们等着打台球已一个小时了。”他伸手从吉里亚诺手中夺过台球杯,浅浅一笑,挥手让他离开台球桌。
人人都在密切注视着这一切。这并不算多大的侮辱。如果昆德纳再年轻一点,或是侮辱再尖锐激烈一些,吉里亚诺将被迫应战以维护自己的尊严。阿斯帕纽-皮西奥塔总是随身带着一把刀子。这时他占好位置,准备一旦昆德纳的朋友们决定介入,他就上前阻挡他们。皮西奥塔可不讲什么尊敬长者,他只期望他的表哥,也是他的朋友,解决这一事端。
可是就在这时,吉里亚诺有一种奇怪的忧虑感。那家伙显得来势汹汹,而且似乎不管争端出现何种严重的后果,他都有恃无恐。他身旁那些年龄相仿的同党个个也都喜形于色,好像即将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们都毫不怀疑,其中一个穿猎装的还带着一支步枪。吉里亚诺却是赤手空拳。此后,在那令人耻辱的一瞬间,吉里亚诺感到一阵恐惧。他不是担心自己挨打,被打伤,也不是因为发觉那家伙比自己强壮而害怕。他担心的是,这些人很清楚他们自己正在干什么,是他们而不是他在控制局势。他们可以在他晚上回家的时候,躲在蒙特莱普某条大街的暗处朝他打冷枪,第二天早上人们便会发现他不明不白地死在街上。他是个天生的游击战士,他那与生俱来的游击战士的战术感告诉他:必须撤退。
于是,图里-吉里亚诺拉着他朋友的手臂走出了咖啡厅。皮西奥塔顺从地跟了出来,对他这么轻易地退却感到诧异,根本没怀疑他会不会害怕。他知道图里心肠好,大概他不愿为这点小事去与人争吵,去伤害别人。他们踏上贝拉大街往家走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桌球撞击声。
图里-吉里亚诺整夜都未能入睡。他真的惧怕那位身高体壮,面相凶恶的家伙吗?他像个女孩一样吓得发抖吗?大家都看他的笑话了吗?表弟阿斯帕纽现在怎么看他?他,图里-吉里亚诺,蒙特莱普青年的领袖人物,一位最受尊敬的人,一位公认的最强大、最无所畏惧的人,居然被人稍加威吓就退缩了吗?而另一方面,他又告诫自己,何必和一个性情暴躁、粗鲁无礼的年长的人为了玩台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冒险挑起拚死仇杀呢?这可不是和另一个年轻人争吵,他深知这次争端的严重性。他知道这些人与“联友帮”有联系,这一点让他很担心。
吉里亚诺睡不好觉,不睡时又心情沉郁,这对青春期的男青年很危险。他发觉自己很可笑。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一直想当英雄。要是他住在意大利别的地方的话,他早就当兵去了,可他是纯粹的西西里人,他是不会自愿报名的,而他的教父赫克托-阿道尼斯也已做过某些安排,这样他就不会被征入伍。虽然意大利统辖着西西里,可没有一个真正的西西里人认为自己是意大利人。而且说实话,意大利政府本身也不急于征西西里人入伍,尤其是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年更是如此。西西里人的美国亲戚太多,西西里人都是天生的罪犯、逃兵,西西里人过于愚笨,很难训练成适应现代战争的士兵,而且他们所到之处,总要惹是生非。
第二天一早,图里-吉里亚诺来到大街上,只见阳光明媚,天气晴朗,郁闷的心情也逐渐开朗起来。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空气中飘浮着柠檬和橄榄树的香气。他热爱蒙特莱普镇,爱它弯弯曲曲的街道,爱它带阳台的石头房子,爱它阳台上放满的那些俗气的鲜花,它们生长在西西里,根本不需要料理。他爱那一溜排到镇尾、消失在深谷之中的红瓦屋顶,它们在阳光照射下像镀了一层金。
节日的蒙特莱普进行了精心的装扮——大街上空中迷宫般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纸型圣人像,房屋用竹竿架着鲜花大加装饰——掩盖了它一个典型的西西里小镇那骨子里的贫穷。房子虽说是建在高处,可仍旧羞涩地掩藏在周围群山的怀抱之中。那花团锦簇般的房子里面大多住有男人、女人、孩子和牲口,要占三四间屋。大多数人家没有卫生设施,即使有数以千计的鲜花,有清凉的山风吹拂,仍然消除不了那太阳照射后垃圾发出的异味。
天气晴好的时候人们都在户外。女人们把饭桌也搬到户外,她们自己坐在石头阳台上的木椅上准备饭菜。小孩子满街跑着赶着小鸡,火鸡和小山羊;大一点的孩子编着竹篮子。贝拉大街的尽头快到广场的地方有一座两千年前希腊人建造的鬼脸喷泉,泉水从那满是石牙的嘴中喷出。顺着山势,在周围稍高的平地上有块块绿色田园,这些地都得到精心料理。在平原以下的地方,远远可以看到帕提尼科镇和卡斯特拉迈尔镇,而血色朦胧的石镇科莱昂则阴险地躲在地平线以外的地方。
图里看见从贝拉大街另一尽头,即连接通往卡斯特拉迈尔平原的道路的那一头,阿斯帕纽-皮西奥塔正牵着一头小毛驴走过来。刹那间,他有一种担心,昨晚蒙羞之后应西奥塔会如何看待他呢,他的这位朋友可是有名的会挖苦人的人,他会说些傲慢不恭的话吗?吉里亚诺又一次感到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暗暗发誓,他下次绝不会再这样让人搞个措手不及了,不管后果如何,他也要让他们都知道他不是懦夫。然而在他脑海一角,他对当时的整个场景看得清清楚楚,昆德纳的朋友等在身后,其中一人手握步枪。他们是“联友帮”的人。他们是不会吃亏的。他并不怕他们,他只担心自已被他们打败。他觉得结果必定是这样,因为尽管他们并不怎么强大,可他们却十分残忍。
阿斯帕纽-皮西奥塔脸上带着不无恶意的欢笑说:“图里,这头小毛驴恐怕自己干不了,我们得帮它一把。”
吉里亚诺没有回答,他的朋友已经把昨晚的事全忘了,这使他松了一口气。令他很感动的是,阿斯帕纽这位平时对别人的缺点总是十分尖刻,横竖挑刺的人,对他一直是带着十分的热情和敬意。他俩一起朝小镇广场走去,小毛驴在后面跟着。孩子们像舟师鱼般奔前跑后。他们知道这毛驴将要干什么,因而欣喜若狂,对他们来说,在这枯燥乏味的夏日,这可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乐事。
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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