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瑞泽对人世满腔牢骚。他通过结婚进入了考利昂家族,但却一直受到冷落,让他在曼哈顿上东边干个小小的赌博庄家就算把他打发了,他原来还指望着住进长滩镇林荫道的房子里。他知道老头子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让家臣住户搬出去。他原来一直认为这样的事总会发生,到那时候,他就会掌握每一桩事情的底细了。但是,老头子并没有那么器重他,什么“伟大的老头子“,他在内心轻蔑地说,一个老朽像个默默无闻的小流氓给刺客在大街上击中了。他希望老杂种早点死去。桑儿一度是他的好朋友,如果桑儿当上了这个家族的首领,也许他可以得到破格提拔,挤进里面去。
他注视着他老婆在给他倒咖啡:基督啊,看她变成什么邋遢样子了。结婚才五个月,不但爱发脾气,身子也发胖了。东边这些意大利女人,全都是贱货。
他伸手去摸康妮那软绵绵的大屁股。她对他微笑了,他却轻蔑地说:“你比猪还肥。”
他看到她脸上露出被刺痛了的苦楚神情,热泪盈眶,倒感到挺开心的。尽管她是伟大的老头子的女儿,但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属于他的私人财产,他高兴怎么对待她就可以怎么对待她。考利昂家的人由他踩在脚下,任其踢打,他感到自己很了不起。
他同她打交道的第一步走得很好。她拼命想把那个塞满礼钱的大钱包单独保存起来,他一拳打青了她的眼睛,一伸手就把大钱包抢了过来。事后也没有给她讲大钱包是怎么处理的。这本来可能引起麻烦,甚至现在他也还感到有一丝丝内疚。基督啊,他已经在赛马赌博上、在歌舞妓女身上把一万五千美元挥霍光了。
他感觉到康妮在瞅着他的背,他在伸手去拿桌子那边的甜面包时,故意把身子扭呀扭的,显示他有的是蛮力。他把火腿鸡蛋一扫而光。他是个大个子,早上的饭量也很大。他还记得他原来送给妻子的一张照片。他对这张照片十分满意,不是通常看到的油黑油黑的俗气的丈夫,而是白肤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留着平头,前臂粗壮,长满了金黄的细毛,肩膀很宽大,腰很细。他知道,就身体而言,他比那些为考利昂家族效劳的所谓硬汉子都要强壮得多,比如克莱门扎、忒希奥、罗科·拉朋等人,还有那个给谁敲掉了的小鲍里。他又想到了桑儿,心里想,一对一地对打,他能打赢桑儿,尽管桑儿稍为高大一点,也稍壮实一点,但是桑儿的名声使他不寒而栗,虽然他看到的桑儿只是一个嘻嘻哈哈、吃喝玩乐的人。桑儿曾经是他的伙伴,也许年迈的老头子一死,会出现新的局面。
他端起咖啡,想喝又不想喝。他很讨厌这幢房子,因为那天,棒球赛早已开始,篮球赛即将结束,晚上出来溜达的人也快要动身了。他越来越明显地感到康妮在他背后忙碌,他回过头来看她究竟在干什么。
她正在换衣服,穿上了一身他所痛恨的地道的纽约市的俗丽服装:绸子花礼服,腰上还束了一条带子,惹眼的手甸镯耳环,袖子上镶着荷叶边。看上去比她实际年龄老二十岁。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他问。
她冷冰冰地答道:“要到郊外长滩镇去看我爸爸,他现在还不能下床,需要人陪着他。”
卡罗很想知道一些情况。
“桑儿还在管事吗?”
康妮爱理不理地瞅了他一眼,
“管什么事?”
他突然大发雷霆:“你这个下贱的小母狗,不许那样对我说话,不然我就要把你肚子里的那个小崽打出来。”
她显出了惊慌的神色,这叫他更发火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掴了她一个耳光,脸上立即肿起了几条红印子。接着,他在她脸上又快又准地连打了三巴掌。看到她上嘴唇破裂了,出血了,肿起来了,他才住手。他跑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哈哈大笑,回头又去喝他的咖啡。
他不断地抽烟,一直抽到该换衣服的时候。他敲敲门,说:“开门,快一点,不然我要把门踢开。”
里面仍然没有反应。
“识相点,我要换衣服。”他大声吼着。
他听到她在下床,走过来,然后把钥匙插进锁孔开门。他进去,她背对着他,向床走去,脸对着墙又躺下了。
他很快换好衣服,并注意到她穿的是有背带的长衬衣。他要她去看父亲、希望她能带回来一些消息。
“怎么回事嘛?难道几个耳光就把你打瘫了?”
她本来就是个懒惰的邋遢女人。
“我不想去了,”她带哭地说。
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她,把她翻过来面对着他。于是,他看出了她为什么不去的理由,同时也认为她还是不去的好。
一定是把她打重了,比他估计的重得多。她的左脸肿了起来,给打破了的嘴唇肿得像气球,在鼻子下面胀得鼓鼓的,样子很怪诞。
“好吧,”他说,“但是我要很晚才能回家。星期天我是很忙的。”
他离开公寓,找了一张他的汽车停车票,一张十五美元的绿色停车票。他把这张停车票同一沓别的停车票都放进汽车仪表板后面的小贮藏箱里。他的情绪很好,在那个娇生惯养的小母狗脸上打耳光,叫她服帖,每次都使他感到很痛快,这就把他因在考利昂家族中所受到的极坏的待遇而淤积的闷气消除了一点点。
在他第一次把她打得红一块、青一块之后,他心里还有点担心。她立即跑到长滩镇向她的父母诉苦,还把被打青了的眼睛指给他们看,他当时真还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当她从娘家回来之后,她变得出乎意料地乖,可以逆来顺受,终于变成了一个很勤快的意大利小媳妇。他决心当几个星期的好丈夫,在各方面待她好一些,多情一些,体贴一些,每天早晚都要把她抱起来扔几下。最后,当她认为他绝不会旧病复发时,她把她回家的情况告诉了他。
她发现父母对她诉的苦很冷淡,根本不同情。她很诧异,也觉得好笑。本来母亲也还有点同情,甚至要她父亲去给卡罗·瑞泽说说,她父亲却拒绝了。
“她是我女儿,”他说,“但如今属于她丈夫了。他明白自己的义务,即使当年意大利国王,也不干涉夫妇之间的事。快回家去。好好学学应该如何当媳妇,他才不会打你。”
康妮气势汹汹地质问父亲:“你打过你老婆吗?”
她是他的宠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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