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昵·方檀继续上升为轰动全国的最杰出的歌唱家。他参加拍摄的好莱坞音乐喜剧片,使他的制片厂发了大财,他灌制的音乐唱片赚来的钱,要以百万美元计算。这样一来,他就抛弃了他那个从儿童时代起就在一块儿相亲相爱的妻子,抛弃了他的两个孩子,去同电影里常看到的那个最妖娆的明星结婚了。事后不久,他就发觉她是个“妓女”。这样一来,酒他是喝上瘾了,赌他也来,别的女人他也乱追。他天生的歌喉出了毛病。他的唱片也推销不出去了。他同制片厂签订的合同期一满,制片厂就不再同他签订新的合同。于是,他就来央求他的教父。
恺沉思地说:“你真的觉得你有这样的爸爸是值得羡慕的吗?你给我讲的关于他的每一件事都表明,他经常在为别人做好事。他心地一定很好。”
她笑了,面部肌肉在扭动。
“当然罗,他的方式方法在细节上并不那么正规。”
迈克尔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听上去是这样的,但是我要提醒你想一想这样一个问题,你知道北极探险家在去北极的路上,沿途总要把食物在地窖里埋起来吗?就是为了预防有一天走到那儿可能需要食物,是不是?这就是我爸爸为别人做好事的道理。他有一天也可能有事,要登门拜访这些人中的某一个人。他们若先过来一下,那就更好一些”
差不多快到黄昏时分,结婚蛋糕才端出来,大伙儿一面说,一面赞不绝口。尤其是纳佐林亲手烘出来的那一块,上面巧夺天工地点缀着用奶油做的一个个贝壳,吃起来香得要命,使人感到飘飘然。新娘贪馋地攫了几片蛋糕,就飞也似地同她那个新郎去度蜜月了。考利昂老头子注意到那辆联邦调查局的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便很礼貌地催促他的客人趁机离开。
未了,停车道上只剩下一辆汽车,那就是长长的黑色“卡迪拉克”牌轿车,弗烈杜坐在驾驶室。老头子上了车,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就他的年纪和体态来说,他的动作灵敏而协调。桑儿、迈克尔和约翰昵·方檀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考利昂老头子问迈克尔:
“你那个女朋友独自回去,一路安全吗?”
迈克尔点点头:“汤姆说他会负责的。”
考利昂老头子点点头,对汤姆·黑根的工作效率表示满意。
因为汽油的定量供应还没有取消,所以从环城大道直到曼哈顿区一路车子很少。不到一小时,“卡迪拉克”牌轿车已经开进了法国医院大街。在车上,考利昂老头子问他那个最小的儿子,在学校里是否成绩优良。迈克尔点头说“是”。在后座坐着的桑儿问他父亲:
“约翰昵说你打算给他了结好莱坞的事情。要不要我也去走一趟,搭个帮手?”
考利昂老头子的回答很简单。
“汤姆今天晚上就去,用不着人帮忙,事情很简单。”
桑儿·考利昂哈哈大笑起来:
“约翰昵认为这桩事你拿不下来,所以我觉得你可能要我到那儿去一趟。”
考利昂老头子转过头来。“你干吗怀疑起我的能力来?”他问约翰呢·方檀。“你教父难道不是向来都完成了他说过他要完成的任何事情吗?有哪一次我被人骗过,没把事情办成?”
约翰昵神经紧张地表示抱歉:
“教父啊,这次遇到的,是个真正九十公分粗的大炮弹。你推不动他,甚至用钱也不行。他神通广大,到处是后门。他恨我。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使他回心转意。”
老头子以充满深情和逗趣的语气说:“我对你说,我保险你如愿以偿。”
他用胳膊肘子轻轻地推了一下迈克尔。
“咱们是不会让我的教子失望的,嗯,迈克尔?,
迈克尔对他父亲的能力,从来连一分钟都没有怀疑过。他摇摇头,表示不会让约翰昵失望。
当他们向医院门口走去的时候,考利昂老头子一把抓住迈克尔的胳膊,好让别人冲到前面去。“等你念完大学以后,就来找我谈谈,”老头子说。“我给你作了些安排,你会喜欢的。”
迈克尔一语不发。考利昂老头子冒火了,哼了几声:
“我知道你是怎么个人。我不会硬要你去做你不赞成的任何事情。你总算也长大成人了,就自谋生路吧。但是,请你在完成学业之后,就作为儿子到我跟前来一下吧!”
劲科·阿班旦杜全家,他老婆和三个女儿都穿着丧服,像一群乌鸦拥挤在医院走廊白瓷砖镶成的地板上。当她们看到考利昂老头子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她们像是受了本能的冲动,展翅飞离了白色地板,向他扑去要求保护。当妈妈的,穿着黑色丧服,显得庄严而镇定,女儿们,显得肥胖而朴素。阿班旦杜夫人像啄木鸟一样在考利昂老头子的脸上吻了又吻,时而抽抽噎噎,时而嚎啕大哭。
“哦,你真是个大圣人,竟在你女儿结婚的大喜日子特意赶到这儿来。”
考利昂老头子把手一摆,像是要把这些感激的言辞甩开似的。
“对这样一个朋友,一个二十年来一直像是我的右手的朋友,难道我不该表示敬意?”
他马上明白了:这位即将成为寡妇的女人,还不理解她丈夫今天晚上就要死掉了。劲科·阿班旦杜害癌症,在这所医院住了差不多快一年了,一直处在死亡的边缘。当妻子的还以为他这种致命的绝症也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现象,今天晚上只不过又是一次危险罢了。她叽叽咕咕地讲个不停。
“过去看看我那可怜的丈夫吧,”她说,“他总是想见见你。他真可怜,提出要去参加婚礼,表示一下敬意,只是医生不允许。然后他又说,在这个大喜日子,你是会来看看他的。但我当时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啊呀,男子汉比我们这些娘儿们更懂得友谊。进去吧,他见了你会高兴起来的。”
一个护士和一个医生从劲科·阿班旦杜的单人病房出来了。医生是个年轻人,脸上很严肃,带着一种好像他生下来就是要命令别人似的神情,也就是说,带着一种好像一生都非常富有的那号人的神情。有一个女儿羞怯地问道:“肯尼迪大夫,我们这会儿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肯尼迪大夫恼怒地把这一大群人扫视了一番。难道这些人不明白里面的病人正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地死去?如果大家能让他安静地死去,那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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