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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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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尹小帆第(7/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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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老师批评他污蔑我们的教室;把破窗户形容成教室的笑脸。这同学辩解说他是这样认为的,他不觉得教室的窗玻璃破着有什么凄凉狼狈,破窗户真的给了他一种欢喜的感觉自由通畅的感觉,因为他可以在上课时没有遮拦地看外边他不愿意上课。尹小跳说事隔多年聚会的同学都还记得他这篇作文,“我们的教室有很多玻璃窗都破了,教室仿佛露出了欢喜的笑脸……”当有人背诵起这同学那久远的作文时,我们在一瞬间似乎都回到了从前,我们都年轻了那么一点点儿,尹小帆说你是在拿我和你的澳大利亚同学比吧?你知道吗我就受不了你这个,受不了你老拿我和别人比。再往下你很可能又该举出一连串例子了:张三出国回来给家里买了一套房子,李四出国之后把十个亲戚都办出了国……就像妈唠唠叨叨的那样。我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这种中国人对出国的不正常的可气的心态,以为谁出国都是发财去了出国必须发财。为什么你们要给出国的人造成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连回国探亲是否要和中学同学见面都得听从你的指点!尹小跳说你这是胡搅蛮缠,家中从来没让你出国发财,家里只盼着你能有安定、和满的生活。假如你不顾事实地胡说八道那就是品质问题尹小跳的严厉措辞稍微压住了一点儿尹小帆的气焰,但紧接着她就举出了尹亦寻的例子,她说但是爸从另外的方面给过我压力,他问我为什么不接着读博士。读不读博士是我自己的事。我倒想问一卢,爸为什么不催着你读博士呢?你甚至连硕十也没读,你倒是一副成功的样子了,我反而是怎么努力也不够了我究竟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才能满意?

    短暂的冷场。

    尹小跳说你多心了小帆,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多心?为什么你对国内的生活充满如此大的反感?尹小帆说我是反感,反感你们弄虚作假偷税漏税——你亲口跟我说的,你工资之外的大部分收入从来不纳税。这就是你的好日子!在美国偷税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吗。尹小跳说我是偷税漏过税,不过我觉得你的义愤并不真的出自我偷税本身,你是气愤你不能像我一样地偷税!尹小帆说这是你的阴暗心理美国人的纳税意识就是比你们强!尹小跳说别把美国说得那么天衣无缝了,你刚到美国三个月就人了美国国籍不也是走了美国后门儿吗,你亲口告诉我的,你公公想办法开出了一张你是在美国出生的假证明。你是在美国出生的吗你是吗?你是北京出生、福安长大的一个中国孩子你的中国名字叫尹小帆。

    我倒情愿我不是在福安长大的我恨不得没有那段历史!

    尹小帆说。

    哪段历史?哪段历史让你这么厌恶?尹小跳说。

    你真要我说出来吗?尹小帆问。

    我真要你说出来。尹小跳说。

    七岁。尹小帆说,我七岁的一大,我在楼门口织毛袜子,你在楼门口看书,她……她在树下铲土,手里拎着一只小铁桶。后来远处有几个老太太开始喊她,她们在那儿扎着堆儿缝《毛泽东选集》,她听不见她们喊她,我听见了。但是后来她看见了她们冲她把手冲她拍巴掌,她就……不,我不说了我不想说了。

    尹小跳的心已经随着尹小帆的讲述开始下沉了,她原以为这封存已久的历史决不会被尹小帆提起,她原以为或许尹小帆也没有这么清晰的记忆,她却终于记住了提起了。尹小跳无权阻拦也不能阻拦,也许她遭受审判的这大就要到了,就让尹小帆告之父母告之社会吧,让她也从此解脱。这时她那下沉的心里竟然漾起一股绝望的甜蜜。世上的确有一种绝望是甜蜜的,像某些遭受了大的爱情风暴袭击的失恋者。她于是催促闭嘴的尹小帆说下去,她已不能容忍尹小帆把这个话题拦腰砍断:有提起这话题的胆量,就应该有把它说完的勇气。

    她催促尹小帆说下去,尹小帆说不,我不想说了对不起我不想说了。

    你必须把话说完,尹小跳说。

    这时她看见了,她们冲她招手冲她拍巴掌,尹小帆说:

    她就……她就扔下小铁桶向她们走去。她走在小马路上,她的前方有一口污水井,那口井是敞开盖子的。当时你和我都看见了那口井是敞开盖子的,她迎着井跑过去,你和我就站了起来,我们站在她的身后,离她有二十米?三十米?我记得我想喊她躲开井,可我知道这没用因为她听不见她是个聋哑人。我本来想要跑过去的,这时……这时你拉住了我的手,你拉住了我,不是拉着是拉住。

    是的是我拉住了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尹小跳说,拉就是阻拦。她索性又补充一句。

    又是一阵短暂的冷场。

    尹小跳坦然承认她对尹小帆的’拉住“,多少有点儿让尹小帆意外,罪责终于是尹小跳一人的了,尹小荃的死和尹小帆没有关系,尹小帆终于从二十多年前的阴影当中拔腿走了出来这就是被她厌恶的那段历史吧。她却并没有感到真的轻松,因为她无法面对尹小跳可能提出的问题:那你喜欢尹小荃吗?

    成年的尹小帆把七岁的自己讲述成了一个要去救人性命的自己,谁又能证明当她迈步向前的时候真是想要救助呢。

    若是她真的一个箭步出去尹小跳根本就拉不住她的手。也许她由于害怕是主动把手送到尹小跳手里去的,那天她们手拉手站立的姿势几乎是并排的。她却终生也不乐意这么想。这是一个无法窥透的事实,无论是用良心还是用理性。只有实用主义才能把事情弄得看上去比较合理。此时此刻的尹小帆下意识地采取了实用主义的招术,对死亡已久的尹小荃她也许并无太深的内疚,她更看重压一压尹小跳的气焰:那二十多年前的”拉手“本是尹小跳的”短儿“啊,尹小帆要让她知道侥幸是没有意义的,一切她都不曾忘记。只有当话题回到根本:那你喜欢尹小荃吗?躲闪之情才蒙上尹小帆的心。

    对此她默不作声,是尹小跳坦率地告诉了她:我不喜欢尹小荃。那时她还差点儿告诉尹小帆她不喜欢尹小荃的原因,那原因决不是尹小帆式的本能的嫉妒,她却无法开口。除了唐菲,她在从前和以后,都不可能再和别人发生这样的交流。

    她无法开口。

    于是尹小帆又开始嫉妒尹小跳这从头至尾的坦诚了,她忽然觉得解脱井不是把罪责卸在了旁人身上,解脱其实是正眼面对你的罪责。当尹小跳觉得黑云压城的时候她的解脱其实已经开始,尹小帆却永远地丧失了这样的机会,所以她没有想象中的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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