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明也不再得到那种激动和那种安静。见面就是见面,如同上班、吃饭。但每次见面他们都能给对方留下恰如其分的印象,似乎都想对得起在端村的日子。晚上,他们走在一条条有着稀薄林荫的林荫道上,注视着装点在那里的男女,寻找、摹仿着他们应该做出的一切。
陆野明像所有男者一样,把自行车支在路灯不照的地方,半个身子斜倚在后尾架上,有分寸地抽烟。杨青站的离他很近,又不失身分地显出点淡漠。谈话也总是由远而近。
"我们厂定了新规矩,出门、进门都得下车。"陆野明说。
"噢。"杨青说。
"你们厂呢。"陆野明问。
"我们厂随便走。"杨青说。
"你说有必要吗?"陆野明问。
"麻烦。"杨青说。
两人愣一会儿,杨青又说:"热了。"
"越来越热了。"陆野明说。
"反正厂里得防暑降温。"杨青说。
"我们车间发了茶叶、白糖"陆野明说。
"我们厂还没信儿。"杨青说。
又愣了一会儿。
终归,他们接触到那个不可少的实质性问题,又是陆野明吞吐着先开口。他用了最微弱的眼光看杨青语气里带着试探和要求。端村,"尼迈里"访问过的那个黑夜,仿佛留给了他永远的怯懦。
杨青没有说过"行",也没有说过"不行"。
他们还是如约见面,听音乐会,看话剧,游泳,划船,连飞车走壁都看。每次,陆野明总是把一包什么吃的举到杨青眼前。陆野明托着,杨青便在那纸包里摸索着,嚼着,手触着食物,触着包装纸。那包装纸总是分散着杨青的注意力。她想,她触及的正是他们厂生产的那种纸,淡黄,很脆。那种纸的原料便是麦秸。
每天每天,杨青手下都要飘过许多纸。她动作着,有时胸脯无端地沉重起来。看看自己,身上并不是斜大襟褂子。她竭力使活计利索。
一个白得发黑的太阳啊。
一个无霜的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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