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黄昏时分,天有些转凉。我沿着海滨大道向东开去,又右转弯到一条土路上,直奔德·玛瑞尼的养鸡场。汽油马上就要用完了,我希望克提斯能给我弄点儿汽油,要不然我就得把车推回镇里了。
当我把车停到那幢摇摇欲坠的农庄外碎石铺就的车道上时,我感觉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儿:七、八个穿着破烂的工作服、戴着草帽的本地工人正团团围坐在一起,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好像在开当地风俗的会议。
附近有一辆黑色的警车,靠近那个大铁锅,停在草地上。就在不久前,我曾看见德·玛瑞尼和他的工人们一起在那儿拔鸡毛。今天草地上没有点火,可那天的气息依然在空气中流动着。
我从车上下来,向那群团坐着的工人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小伙子们?克提斯到哪去了?”
他们面面相觑,看起来惴惴不安。其中几个摇了摇脑袋,黑色的面孔上,恐惧和愤怒扭曲地融合在一起。
“克提斯到底去了哪儿?那些警察在这儿做什么?”
他们中的一个,一个长着忧伤而机灵的大眼睛的男孩对我说:“一对婊子养的把克提斯带到后面去了。”
“到什么后面去了?”
一个长着棱角分明的下巴的工人向前走了一步,用手指着说:“就在那个工具棚的后面,是两个美国来的白人警察把他带到那儿去的。”
一定是麦尔岑和贝克——那两个钻法律空子的小丑。
“他们是单独来的吗?拿骚警察局没有警察和他们一起来吗?”我问。他们都摇了摇头。
“他们有没有黑人司机?”
工人们依然否定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婊子养的单独到这儿来不是一个好迹象。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使我的工作变得简单了。
“你们都待在这儿,”我说,“如果再有警察来你们就去告诉我。”
工具棚在农庄的后面,在院子和森林的交界处。在阳光下,这座石灰石建筑的阴影小得像一辆汽车。工具棚有个茅草屋顶,每面墙上都有一扇泥土砌的窗户。我从最近的一扇窗户往里看,可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穿着被汗浸湿了的衬衫的肥胖后背,毫无疑问,这是麦尔岑。我又从另外一扇肮脏的窗户里,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麦尔岑两手叉腰站着,贝克紧贴着克提斯站在他身后。而克提斯,则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铁丝反绑在背后,脚也同样被绑在椅子腿儿上。
棚子里面东西不多,木架上放着一些工具、几盒钉子和其它一些类似的东西,还有几只饲料袋,一大捆铁丝,那两个家伙可能就是从那儿拿的铁丝,把克提斯绑上的。屋内的地面是坚硬的泥土。
这两个坏蛋都把袖子卷了起来,领带松散地在脖子上吊着,肩上没有挎装枪的皮套,这让我在心里得意地笑了。
贝克这时停止了动作,可怜的克提斯,英俊的黑色面庞被打得伤痕累累,嘴和眼睛都被打坏了,正喘着粗气,看来虽然贝克残忍地打了他,可他什么也没说。
我绕到门口,看到在靠墙的地下,整齐地放着那两个家伙精心折叠的上衣。残忍和整洁就这样并肩站在一起。贝克背对着我,又要开始打克提斯了。
我听见贝克的声音嘶哑地在那些古老的木头架子间回荡,“德·玛瑞尼就要被吊死了,你会失业的!做一个听话的黑鬼吧,和我们合作,我们给你找个新工作,一份极好的工作。”
克提斯什么也没说。
麦尔岑的南方口音刺耳地加了进来:“小子,你要做的不过是说你在谋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开车送德·玛瑞尼从西苑出来。你并没有卷人其中。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你只是坐在车里等他出来。”
“克提斯,”贝克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也许你的脑袋需要撞一撞来恢复记忆吧……”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踢开门闯了进去。门上早已生锈的折叶不堪一击,被我一下踢碎了。门直向贝克砸去,把他打倒了,他摔倒时把克提斯连着椅子仰天撞倒了。这个可怜的黑男孩张口结舌地看着我。麦尔岑吃惊地盯着我,他的恼怒就像在这黑暗的小屋里突然点起了灯,可我比他还要愤怒。
“黑勒!你他妈的!”
“你犯了第三等伤害罪,芝加哥的法律对此有规定。你那些情人们这回有的看了。”
“你该被逮捕,妈的!”麦尔岑唾沫飞溅地叫骂着,扬着拳头向我逼近。
我把他像球一样地踢了出去。
他尖叫着向后退去,我把贝克从门板下拽了出来,他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我用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摇醒。然后我使劲把他推到饲料袋上,这位温莎公爵的瘦长的指纹专家四肢摊开,愚蠢地躺在那里,嘴傻傻地张着,嘴角淌着血。
麦尔岑的脸被我打得沸泪交流,这时他恢复了一些意识,像一头公牛样向我拉来。他那硕大的头颅顶在我的胃部,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爆炸的轮胎。可我站稳了脚跟,抓住他的肩膀,以便能轻松地把他扳过来。
虽然这让我费了点儿劲,可我还是把他仰面朝天地摔了过来,往他那肥胖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拳。他的鼻梁断裂的声音听起来真美妙。他滚到了地下,撞到木架上,钉子、螺丝钉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像下雨一样砸到了他身上。他艰难地坐了起来,费力地呼吸着,好像在盘算着是否再次站起来。
“先生!”这是克提斯提醒我贝克已从饲料袋上站起来了。这个提醒对我很有帮助,因为我一直背对着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个身材瘦高,四肢已经要散架的家伙。他一下把我推到了地下的门板上,向我的腹部挥舞起拳头。我一把抓住了他满是油污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前一拉,掐住了他的咽喉。
他拼命从我的手中挣脱,滚到一边。而后他就像后背爬了臭虫一样,在地下扭动着,艰难地喘息,手不停地抚摩着咽喉,好像在和自己的生命抗争。我依旧站稳了脚跟,这时,麦尔岑从那些工具中找出了一个扳钳,鼻梁骨塌着、满脸充血地瞪着我,眼神十分疯狂。
“我要杀了你,你这婊子养的美国佬儿!”
扳钳在空中飞舞着向我打来,我躲了过去。它更加充满敌意地向我打来.我又躲了过去。我的闪避让麦尔岑十分高兴,虽然鼻血流到了牙齿上,他还是得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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