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就开饭了,洗洗手吧。”何洛走上前。
“哦,不好意思,拿了碎肉出来,就忘记回去帮忙了。”她跳起来,做了一个扬手的姿势,猎犬向着那个方向跑了两步,意识到不过是虚晃的招式,便摇着尾巴悻悻地跑回来。蔡满心大笑,又逗着它跑了两圈,“我这就回去。”
“没关系。”何洛跟在好友身后,看她笑着走进厨房,兴致勃勃地向婶婶询问南瓜派的做法,又跑到门外去看自制烤鸭,还伸手在炭炉旁边探温度,被何天纬一把拉住。
她看起来朝气蓬勃,笑容灿烂。何洛心中越发感到不安。她和蔡满心相识多年,相对于自己那么多年纠缠在初恋的情感里无法释怀,蔡满心一向是理智冷静,不为感情所困的。
然而正因如此,何洛才更加忧心忡忡。
她还记得蔡满心在峂港时打给她的电话,语气那么欢快,那是和平素的开朗截然不同的欢快,简单的,无法掩饰的快乐,每一个字都带着甜甜的笑意。而她在离开北京前夕,抻着胳膊说:“有什么可悲悲戚戚的,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男朋友,比他好一百倍。”踌躇满志的表象下,掩饰着不甘和惆怅。
她宁可蔡满心在她面前大声哭泣。然而她没有,她隐藏着,压抑着。她拒绝流露伤痛,拒绝表现脆弱,拒绝被情感左右。
她拒绝迷失自己,但她已然无法单纯地做回真实的自我。
当晚何洛和蔡满心在客房住下,各自有各自的心事。每当这样家人团聚时,何洛便无法抑制地想起家中的父母,也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章远。这种思念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不再是尖锐地刺痛,却会在月光恬静地笼罩面庞时,想起他温柔的凝视,胸闷地像被压住,呼吸凝滞。她睡不着,定定地躺着不动,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透过窗子,看见蔡满心披着外衣走出门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
听到脚步声的拉布拉多猎犬警惕地叫起来,蔡满心走过去抚着它的头顶。
“嘿,老兄,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她晃了晃手中的烟,“是这个让你闻不到我的气味吗?还是你不喜欢烟味儿?”她向后退了两步,“这样好些么?”
拉布拉多摇了摇尾巴,头在她腿上蹭了两下,转了个身,就在她身侧趴了下来。
午夜升起的下弦月,略带昏黄。
她难免想起曾经有这样的夜晚,她赤着脚,沿着沙滩的边缘走。路边的两只狗狂吠起来,他扔过来一个空易拉罐将它们赶走,从灯影中走出来。
她穿着淡蓝的棉布裙,拎着明黄的人字拖,在他身后轻快地跳跃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只不过那天的月色更皎洁。天空中的云朵都被映染了半透明的银边,棕榈树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苍茫的海面上。
那是最初的拥抱,最初的亲吻,那是永远不想结束,却转瞬即逝的鼎盛的夏日。
她听到有人穿越院子走过来,连忙伸手抹着脸颊上的泪痕。
“满心,怎么还没有睡?”何洛唤了她一声。
她转过脸来,眼角仍有泪光。终究,还是不能隐藏自己鬼迷心窍的彷徨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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