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认为我一生的音乐‘需要’都应能在星期日的教堂唱诗班和每个圣诞节演奏亨德尔①的《弥赛亚》中得到充分的满足。”
①亨德尔(1685-1759),巴洛克后期伟大的德国作曲家,后入英国籍。《弥赛亚》为其名作之一。
“那你对大提琴的热爱是从哪儿来的呢?”
“从母亲的姐姐莉莉姨妈那儿。她在意大利学习过,和一个三人演出小组一起在欧洲巡回演出了一段时期,后来回来教音乐,直到去世。她一直没有结婚。从我5岁起,凡在开车能去的距离之内的音乐会她都带着我去——有时候一直开到德梅因。我喜欢像鲁宾斯坦①和海费兹②这样的大师,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对音乐的关心,甘冒冬天的风雪来为我们这些乡巴佬演出。姨妈去世后把大提琴留给了我,还专门留了一笔钱,供‘埃维进一步的音乐教育’之用。”
“这可太棒了,你该用她的名字给你的第一个孩子取名。”
“我会的,”埃维微笑道,“不过得是个女孩才行。”
当然,我们间的谈话也不都是触及内心深处的。毕竟我们天天见面,肯定会谈些诸如学期论文、橄榄球赛,以及即将到来的让·科克托③电影节等一般话题。
①鲁宾斯坦(1887-1982),美籍俄国钢琴家,被认为是20世纪第一流的钢琴曲目解释者。
②海费兹(1901-),立陶宛出生的美国钢琴家。
③让·科克托(1889-1963),20世纪法国艺术家。他多才多艺,兼擅诗歌、小说、戏剧、电影、小品文、芭蕾舞剧及绘画。
不过埃维经常需要纠正她的男朋友们对我们关系的性质方面的误会。即使在她介绍我和她的一两个漂亮女友约会后,仍有一些她的男友不相信她的话。而我那时对音乐——以及我刚得到的自由——太入迷了,所以对任何持久的关系都不感兴趣。
还有那些星期六的夜晚,我们像两个虔诚的修道士一样公然放弃了大学生的其他享受——如啤酒,保龄球——沉溺在我们为自己创造的独特的世界里,练着一支又一支乐曲。
那些年里,最“动情”的时刻就是我和埃维一起练习的时候。我们一起练的时间很长,几乎练遍了所有主要的钢琴和大提琴曲。我爱看她在全神贯注地练特别难的乐段指法时不自觉地用舌头舔下嘴唇的样子。有时候我们会一个多小时互相之间一个字也不说。当你和一个非常了解的人一起演奏时,你们之间的交流变成了一种本能——这是非常深刻的交流,不是一般谈话所能完成的。是这种艺术经历使我们进入了更为亲密的友谊关系。
当然,我们除了在音乐上,还在精神上互相支持。我能记得起来的一次是我给她伴奏福莱①的《西西里人》。她选了这支曲子作为她4年级春季学期的学位独奏曲。我对自己要演奏的部分非常熟悉,所以可以偷偷看上教授们几眼,知道她给他们的印象非常好。
①福莱(1841-1924),法国作曲家,对现代法国音乐的发展有很大影响。
正如我所料,她得了优——我得到了她最长时间、最热烈的拥抱。第二天早上我还能在套头衫上闻到她的香水味儿。
在我决定今后方向的困难时期中,她给了我很大帮助,对此我一直十分感激。随着每一个学期的过去,我离不可避免的十字路口越来越近了。
我应该选择哪条路呢?
教授们也没有使事情变得容易一些。他们似乎在积极地进行着拔河比赛,想把我或拉向音乐,或拉向医药。我感到自己仿佛正在被撕成两半。
埃维是我唯一能与之讨论这件事的人。她并不往哪一边推我,而是鼓起我的信心,好自己做出选择。
“你可以成为一名专业钢琴家,”她断言道,“我是说,你有着使音乐大师区别于一个技术娴熟的钢琴师的天才的闪光。你是知道这一点的,马特,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我一辈子都想演奏下去,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部分的我却无法想像自己过一种不去帮助别人、不还之于社会的生活——也许这是从母亲那里继承下来的。
埃维也理解这一点,她十分小心地不去影响我的选择。她总是充满同情地坐在那里,听我无尽无休地和自己辩论。
那年夏天是最严酷的考验。
当埃维到阿斯朋①音乐节去上罗杰·约瑟夫森的名师大提琴班时,我在大学医院里干着卫生员的苦活。
①阿斯朋,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个城市,夏季在此举办音乐节。
记得一天夜里我在小儿科病房值夜班的时候,一个昏迷的小女孩好像在抽泣。我向护士报告,她们坚持说她完全处于麻醉状态,根本不可能感觉到任何痛苦。
尽管如此,我下班后还是到她床边坐下,握住了孩子的手。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在她床边几乎一直坐到天亮。女孩肯定意识到我一直在陪着她,因为她醒来时对我轻轻一笑,并且说:“谢谢你,大夫。”
我打电话给埃维,告诉她我已经拿定了主意。
“我真高兴,马修。”
“高兴我要当医生?”
“不,”她亲切地说,“高兴你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也一样。
在四年级上了一半的时候,埃维得到了好消息。由于约瑟夫森替她说了话,她得到了去朱利尼德音乐学院的奖学金。
她求我申请上纽约的医学院,这样我们就可以仍在一起演奏。我考虑后觉得这念头很有吸引力——尽管蔡兹已被密执安大学录取,秋天就要来入学了。
总之,我到医科顾问的办公室去抱回了一大堆纽约和其他很吸引人的地方的小册子,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终于,埃维要离开的时间到了。我猜想大多数好朋友会出去吃一顿告别餐啦什么的,但在如何度过在一起的最后一晚这件事上,我们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在傍晚6点左右到了我们最喜爱的练琴室,直到午夜守门人罗恩来赶我们走时仍在里面。我们向他解释了这一时刻的特别意义,他同意先去锁别处的门,我们可以练完正练着的这支曲子。
就这样,我们练完了西泽·弗兰克①的《A大调奏鸣曲》,杰奎琳·杜佩雷和丹尼尔·巴伦波姆不久前刚刚录制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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