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露出黯淡无光的月亮。“这幅画很不错,总统先生。我当然是个海景迷。”
“我也是,可是你看出没有,他把船上的索具画错了?”总统准确地指出错误之处,对自己的内行颇为得意。“现在你觉得它怎么样,帕格?这个画家所需要做的不过是画出一艘正在行驶的军舰——这是他的全部任务——可是他却把索具画错了!只要稍有机会,人们什么样的错事都做得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个东西不能挂在这里。”
刚才这半天,将军一直皱着眉头,好象这是用来对准维克多-亨利的武器。几年以前,他们两人在军械局曾为给新建的航空母舰加防护装甲问题发生过激烈的争执。亨利虽然职位低,但是由于他懂得冶金学,最后他的意见取得了胜利。总统现在已经把轮椅转离开那幅画,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个形如船轮的银钟。“将军,怎么样?让不让帕格-亨利去干那件小事?他行吗?”
“要是你分配帕格-亨利去画一只有横帆装置的船,总统先生,”将军回答说,鼻音很重,看了帕格一眼,样子不很友好。“你可能认不出他画的是什么,但是索具他是不会画错的。我说过,最好是挑选一个海军飞行员,那要合理得多,总统先生,不过——”他做了个手势,把手往上一翻,表示无可奈何只好同意。
总统说:“所有这些我们都谈过了。帕格,我想你已经找到能够胜任的人替你照料柏林那个摊子了?”
“是的,总统先生。”
罗斯福看了将军一眼,实际上是下了一道命令。将军从睡椅上拿起他的白帽子说:“亨利,明天早上八点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好的,先生。”
书房里只有维克多-亨利和美国总统两人。罗斯福叹了一口气,用手向后抚平他那薄薄一层蓬乱的灰白头发,把轮椅转到他的办公桌旁边。维克多-亨利现在才注意到,总统使用的并不是一般病人坐的那种轮椅,而是一种特殊的齿轮装置,有点象厨房的椅子加上轮子,罗斯福上去下来非常方便。“哎呀,太阳已经下山了,这里还是这么酷热。”罗斯福讲话的声音突然显得疲倦了,他正在批阅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到了该喝点什么的时候了吧?喝点马提尼酒好吗?我配的马提尼酒一般还可以。”
“再好也没有了,总统先生。”
总统按了一下电铃,一个头发灰白、个子很高、穿灰色斜纹布上衣的黑人走了进来,熟练地从各个公文匣里把文件和公文夹收拾起来。这时,罗斯福从身上各个口袋里掏出皱成一团的文件,用铅笔迅速地在某些文件上批几个字,把它们戳在一个长钉上,把另一些文件扔进了公文匣。“咱们走吧,”他向那个佣人说。“你也来,帕格。”
穿过一个长厅,乘上电梯,又穿过一个长厅,一路上总统都在批阅文件并迅速地加上批示,同时衔着烟嘴,喷着烟。热爱工作,这是很明显的,尽管由于劳累而出现了深重的紫色眼窝,尽管有时咳嗽得很厉害。他们来到一间不很讲究的小起居室,墙上挂着各种海上风景画。“那幅画挂在这里也不行。”总统说。“应该把它送到地下室。”他把所有文件都交给佣人,佣人把一个镀铬的四轮酒柜推到轮椅旁边,就出去了。
“婚礼怎么样,帕格?你的孩子娶到了一位漂亮的新娘子吧?”总统一面象个药剂师似的在调配杜松子酒和苦艾酒,一面很健谈地、很亲切地问,虽然语气稍稍带点傲慢。亨利心想,可能是因为他那种有教养的语调听起来让人感到有点居高临下,而实际上他是无意识的。罗斯福想了解一下拉古秋家的情况。当维克多-亨利向他讲述自己和这位议员争论的情况时,他苦笑起来。“这就是我们在这里遇到的障碍,而艾克-拉古秋是个聪明人,其他有些人则是执拗顽固的蠢人。拉古秋要是进入参院,我们可真要麻烦了。”
一个穿蓝白色衣服的高个子女人进来了,后面紧跟着一头小黑狗。“来得正好!你好,小狗!”总统大声说。这只苏格兰小狗马上跑到他面前,把脚爪搭在轮椅上,罗斯福用手在它头上搔痒。“这就是有名的帕格-亨利,亲爱的。”
“噢?很高兴见到你。”罗斯福夫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很精神,是一个很有派头、相当难看的中年妇女,皮肤细腻,一头浓黑的柔发,笑起来温柔可爱,虽然牙齿向外突出(在所有漫画中都特别突出这一点)。她紧紧地和他握手,并以一个海军将官所具有的那种机敏冷静的眼光打量着帕格。
“特工部门给我的狗起了一个很难听的名字,”罗斯福说着,随手递给他的夫人一杯马提尼酒。“他们叫他作‘告密人’。他们说它暴露了我的行踪。好象世界上只有这么一头小黑苏格兰狗似的。是不是,法拉?”
“你对目前战争局势有什么看法,上校?”罗斯福夫人直截了当地问他。她坐在一张有扶手的椅子上,拿着酒杯的手放在膝上。
“情况很不好,夫人,这是很明显的。”罗斯福说:“出乎你意料之外?”
帕格沉吟了一会回答说:“总统先生,在柏林,他们非常肯定西线战役时间将会很短。早在一月,就把和政府签订的军需合同规定在七月一日到期,他们认为到那个时候战争就会结束,可以开始复员。”
罗斯福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有人把这个情况告诉过我,这件事非常有趣。”罗斯福夫人说:“可是他们是否也遭到战争苦难?”
维克多-亨利描述了从家家户户征收洋铁皮、铜和青铜的“元首诞辰献礼”运动;新闻纪录片里还拍摄了戈林把他和希特勒的半身铜像扔在堆积如山的锅、罐、壶、瓶、平底锅、铁器和洗衣盆一起的镜头。还宣布如果征收人员胆敢把任何东西据为己有,就一律处以死刑;并且提出“一户一口平底锅;为元首捐献一万吨”的口号。他还谈到大雪覆盖的柏林,以及缺少燃料、食物配给、规定买一个好土豆必须搭配一个冻土豆等方面的情况。除了外国人和病人,在柏林叫出租汽车是违法的。从俄国进口的食物如果有的话,来得也很慢,因此纳粹将印有俄文的纸拿来包装从捷克斯洛伐克运来的黄油,以制造纳粹得到俄国支援的假象。所谓“战时啤酒”是唯一的饮料,实际上是蛇麻子加酒精,根本不能喝,但是柏林人就喝这种饮料。
“他们还有一种‘战时肥皂’,”帕格说。“你乘上一列拥挤的德国火车,根本闻不到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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