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池今天是来窥探和跟踪的,会让他们,尤其会让这位齐神父从心眼儿里瞧不起他,或从此对他产生一份警戒和抗拒,给他俩今后可能会是漫长的交往平添一道重大的心理障碍。曹楠好像没认出他来,因为她跟神父的对话始终没中断,脚步也始终没中断,一直保持着原来的节律向前走着。不一会儿,他俩便走出院门去了。
又是个巧合?她怎么也来看望这位齐神父了?她怎么老是出现在这些跟劳爷之死相关的“漩涡”和“陷阱”里?她跟这件事到底有啥牵连?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在干什么?邵长水一边捉摸着,一边赶紧抽身离开那小院。他原本是要向大门外走去的,但转念间想到,万一神父刚才是去送曹楠的,这时他出门去,就很可能会在大门口跟正往回返的神父迎面相遇。神父就可能立即认出他这个“整理煤堆的人”根本就不是缝们这院儿里的人,就会对他的身份和来历产生怀疑(假如神父确如劳爷所说的那样,参与了陶里根的秘密调查活动,他潜意识中一定会有这样一种敏感和防范冲动。)假如神父再把这档子事告诉曹楠,向曹楠详细描述这个“可疑分子”的外形,聪明机敏如曹楠者,是不难圈定这个“可疑分子”就是“邵助理”。万一曹楠这小丫头真有什么背景和来头,跟整个事件真有什么大的牵连。由此还可能衍生出什么一系列的变故也说不定。这样,就把整个事情闹得越发复杂了……
于是,邵长水紧走几步。上水龙头底下洗去手上的煤屑,一边甩着剩余在手上的水珠,索性自称煤炭公司的质检员,来入户调查近期各煤厂所售蜂窝煤的质量状况,踅身走进前院某一家,跟户主随意地聊了一会儿,等齐神父走过,这才抽身向院门外走去。
回到家,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这个事情向赵总队汇个报,电话铃响了。是赵总队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笑着问,你小子的病装够了没有?邵长水忙跺着脚说道,还说我装病?这几天烧得我满嘴都是泡。不信,您来瞧瞧!赵五六这才赶紧问,烧退了没有?邵长水说道,刚退。不敢不退啊。就这,还让人说是在装病哩。哪敢再烧下去?赵总队笑道,烧退了就好。赶紧过来一趟吧。邵长水忙问,啥事?赵总队说道,这你就别问了,赶紧过来吧。到底啥事,我也还没整明白哩。电话里也没法跟你说。
等邵长水赶到总队办公室,赵五六都没让他坐下,立即把他带到袁崇生那儿。身高马大的袁崇生拱着腰,正低头在办公桌一侧的小柜里翻找着什么,见赵五六和邵长水进屋,也只是匆匆做了个手势,让他俩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还继续找他的东西。袁崇生的办公室足有赵五六的三个那么大。特制的老板桌也比一般使用的要大得多。高背宽扶手黑皮椅。窗台上养着七八盆极名贵的君子兰。屋子四角也放满了桶栽的观叶植物,高大葳蕤,有的都快顶到天花板了,蒲扇般大的叶子油黑油黑,让人多少有一点好像走进了热带或亚热带雨林里似的。
不一会儿,他总算把东西找见了,并把赵五六和邵长水带到里边那个小会议室里。那小会议室,是厅里专门为研究重大涉密案件设置的。没有窗户。电子屏蔽功能也特别好。安装了完备的机要通讯和放映、摄录设备。在移动通讯还没普及的年代,在这儿使用这套设备,不用出门便可跟公安部和各省公安厅直接通话,也可以跟国家安全部和各省安全厅直接通上话,当然,有一部电话机是直通省委书记和政法委书记家的;还可以和正在现场跟踪、蹲坑、围捕、勘查的办案干警通话,以适时组织实施和指挥相应的行动。所以说,它也是一个小型的(浓缩的)指挥中心,被全省公安干警誉为本省公安战线的“心脏”和“神经中枢”。一贯爱摆弄电子器械、也热衷于设备更新的袁崇生最近正跟省电视台协商,想请省台的人来帮厅里装置这样一套设备.以便今后能直接把案发和行动觋场的图像也清晰地传送到这个袖珍版的“指挥中心”来,以便对行动现场实施更得心应手、更具体到位的指挥和控制。
一进这指挥中心,袁崇生就示意秘书把门关上。
厅长居然把他们带到这儿关起门来说事儿,那事儿肯定小不了。邵长水早就听说过、也神往过这个“精编版的指挥中心”,但真正进入,今天还是头一回。室内灯光柔和.略显得有一点暗淡和恍惚。深色的护墙板、深色的真皮沙发和深色的帷幕——帷幕后挂着全省和全市二千比一的分区地图=这地图,全省的,可以具体到每个村的位置。全市的,具体到每一条大马路、小胡同和主要公共建筑,了然在目,尽收眼底。置身在这儿.仿佛又融人了全省和全市的大背景之中。在这样一种难以捉摸的氛围下,邵长水稍稍感到有一点喘不过气来了。
“这么长时间没给你定岗定职.指定在背后骂娘了吧?”厅长一边把他那个任何时候都不离身的黑色真皮手包往身旁的一个单人沙发上一扔,同时又把自己那魁梧的身子重重地落进另一张宽大的皮沙发里,冲邵长水微笑道.
“我骂娘了吗?赵总队,没有吧?”邵长水掩饰住自己的紧张情绪,故意微笑着扭过头去问赵总队:
“嘿嘿……”赵五六却只报以默默一笑,做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知道袁崇生这样的”开场白”只是为了调节气氛,并没有真要跟谁调侃下去的意思。果不其然.厅长很快收敛起了唇边的笑纹,从手包里掏出一盒软盒红中华烟,一柄窄长、并带有防风罩的高档电子打火机,吱吱地点着一支烟,狠狠地猛吸了两口后,直截了当地对赵五六和邵长水说道:”你们的工作暂时要有个调整。”
赵五六老练地看着袁崇生.静待缝往下说。邵长水的心却立即格登停跳了一下。
“这个劳东林到底是咋回子事嘛……”厅长突然问冒出这么句话,让赵五六自觉意外。而邵长水听到厅长的话锋一下转向了“劳东林”.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只要今天厅长不是为了批评他才紧急召见他俩的,这就没啥大碍。
袁厅长没马上接着往下说,只是瞟了这两位下属一眼,便一边由着那高档烟产生的烟霭在自己脸面前轻淡地飘拂游移晃动,一沩垂下他那既厚重又宽大的眼睑,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要在这沉默中斟酌,怎么往下说才更合适。
过了一会儿,他告诉赵五六和邵长水,他两天前收到一个查不到确切发件人寄来的特快邮件。(经查,邮件和邮单上填写的发件人姓名和地址全都是假的。)特快邮件里寄的是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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