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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妖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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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小小的全家福第(7/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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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昨天那张变异相片的样子,他倒有点记不清了,究竟是真的上面多出了一个人吗?还是自己看花了眼?过了一夜之后,他倒是对当时的情形记忆模煳,无法分辨是真实还是幻觉了。

    但是做了一夜的恶梦,梦中的影像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在梦中,他回到了故乡的农家小院。儿女与妻子、母亲欢喜地出门迎接他,可是就在他拿出从城里为他们买回的礼物来准备分发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跑了进来,恶狠狠地瞪着他问:「我的礼物呢?」

    于是周围的景象都在那一瞬间被红色染透了,那是一种血一样的红色,就好像整个家院都浸在了血水中……

    一夜之中,他被类似这样的梦境惊醒了无数次,直到天亮,在床上坐了半天,还没有分清楚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依旧在梦中。

    因为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状态,他耽误了早饭,上工的时候,觉得自己头脑发胀浑身提不起力气。在推车运砖时,突然失足跌倒,一车砖全翻在了路边。

    他在旁边目光涣散地看了一阵,叹口气、蹲下来一块块地捡拾,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的正上方响起来。

    「这位施主,贫道有礼。」

    男人抬起头,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士正站在自己面前。

    这位老道士的年龄很难推测,看他须发皆白,似乎是位七、八十岁的老者,可是看他红润而毫无皱纹的面容,又像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年人,尤其是那双包含着智慧与仁慈的深邃双眼,更是让人产生一种无法看透,进而不由得心生敬畏的感觉。

    男人是个迷信的人,自幼就在祖母与母亲逢年过节对各路神仙的祭拜中长大,一旦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会带来香烟缭绕、纸钱纷飞、磕头声祈祷声响彻终夜的结果,而他的妻子也是这样的一个农村妇女。

    他自己很少亲自烧香拜佛,但这并不表示他是唯物主义者,相反地他心中对于神佛、妖魔鬼怪可是无比地敬畏,他十分害怕所有他不能解释的事情,而一旦发生了这种事,他就会不由得向更加淼茫的神明存在寻求帮助。

    所以当这位看起来仙风道骨,宛如世外高人的道士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正为那张可怕的照片、那些可怕的恶梦所困扰的男人忍不住看着道人,发出了一声哽咽。

    「施主啊,如果贫道没有看错,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怪异之事啊?」道人和蔼地问。

    男人不由自主地用力点头。

    「果然,今天我从这附近经过,就发现这里黑气翻滚、鬼气森森,走来一看,就看见你……唉……」

    道士没有对男人说出详情,反而用一声长长的叹息代替,更加深了男人种种假设的力道,各种可怕的想像差点没让他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连忙拉住道士的衣袖哀求:「道长,大仙,您、麻烦您帮忙看看,我是不是撞了邪了,怎么会梦见……梦见她,还、还……」

    他张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没办法把遇见的事说出来,因为一旦开了头,就意味着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一遍,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把那件他自己、他全家人都不愿面对,不愿再提及,不愿再回忆哪怕只是一个画面的事情,而且不仅仅是自己回忆一遍,还要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讲述出来。不行、不行,不能说;男人心中原本的恐惧,被一种从心灵深处冒出来的、更加寒冷的恐惧取代了。那种恐惧抓紧了他的灵魂,使他忘记了前一种的害怕:「不,我没什么事,我很好、很好。」

    男人慌忙地捡好了地上的砖,推车便想走。

    不会吧,一向号称是立新市的第一神棍,不论达官贵人、学者高官、外商教授、市井小民,哪一个不被哄得团团转?哪一个不在自己的生花妙舌之下乖乖地掏钱?眼前这个已经自己把自己吓得浑身哆嗦,而且一看就没什么学问的工人,竟然不上当?这大大让这位道长的自尊心严重受损。看来他的职业能力要受怀疑了,绝不能就此放弃,不仅仅是因为别人请托的这件事,也是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道士想着,连忙快走几步拦住了男人,说出了一句令男人如闻雷鸣般的话来:「施主,你一共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我没说错吧!」

    男人手一松,单轮小推车再一次倒地,里面的砖块接连受到摔打,显示出它们的产品品质—有一小半居然断裂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不、不,你胡说什么,我哪来的三个孩子,我只有两个小孩,只有两个……」男人连车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逃走。

    道士的动作有着与他外表不符的灵敏,一个箭步又拦住了那个男人:「施主,如果我没有看错,你这三个小孩之中,排行第二的那一个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吧?而且,嗯,确实……她死得很惨啊……」

    「不……没有……我没有三个孩子……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那个男人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地喊着,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喊,「我没有三个孩子,我没有三个孩子……」

    道士一脸无奈,而一直守在一边全程旁观的小小又一次开始大哭:「他说他只有两个小孩,他说他只有两个小孩,主人,他刚才说……」

    林睿一边轻拍她的头,一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结。

    火儿不解地问:「就是他欺负了小不点儿?跟他废话什么,拖过来吃了算了。鹿为马,你也太没用了!」

    听了他的话,小小的哭声更大了,而且林睿怎么劝也劝不住。

    小小对于拷刑、剥皮、下油锅一点兴趣也没有,任由火儿威逼利诱,她的要求都简单而坚定地只有一个—她要一张有她存在的全家福,并且要男人带回家去,带回她曾经居住的家里去。

    对于这个只活了五个春秋的小鬼使来说,心灵中最最大的伤痛,并不是死亡时受的那些巨大而残酷的痛苦,也不是在做一个任人驱使为恶的鬼使时因执行对方的命令不力而受到的种种惩罚,而是她被父亲卖掉,被强行从家中带走的那一天。即使明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她也不愿意这麽认命。

    「我要我的全家福……我要我的全家福……」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林睿就在小小这种号啕声中度过。

    他真想不明白,为什麽女孩子这麽能哭,竟然可以连续不断地哭泣上三、四个小时,在这种哭声中真是什麽人也能被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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