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近的距离上看着她,他们的脸一点一点的分开。“除了表皮伤之外,你和我又受过什么伤害呢?别的人挨饿、生病、死亡。你和我……痊愈了。”
他把她拉向他,吻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退后了一步,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他的一条伤口在她的面颊上染了一道淡淡的血线。她若有所思地擦了擦那条血线。“假伤。”她说道。“这就是施蒂利家和洛恩家的命运?我们流血,却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脸阴沉了下来。“心里却总在流血。”他冲她做了一张魔鬼脸,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觉得好笑。他盯着那个伦敦寄来的衬衣盒。“从来没打开过?”
“你跟他身材差不多。”
“但这些是定做的。”他破开盒子,从浅色的衬衣上升起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艾里希提出来一件,白色的,只在某种光线下才能看见上面有很淡的米黄色格子。他慢慢地解开扣子,看着她的脸。“像是在盗墓。”
“我可不想让你像刚才那样泪流满面地跑到巴塞尔。”
他套上衬衣,在镜子中审视自己。“不错。”他抬起下巴,做出一张极其傲慢的脸,为她夸耀起自己来。“老鹰醒了。向前,向上!向着更高更远!”
“你呆会儿去哪儿?”
“我得去见……某个人。”
他冲她皱了一下眉头。他们肩并肩地站着,在镜子中看着对方。“你打算收买保利-伊瑟林吗?”她问。
“可恶的小人。你喜欢过他吗?个子跟蜥蜴似的,跟蜥蜴一样地狡猾。我是非常相信个头的。”他踮起脚尖,直到比她高出许多。
“我们这些高个子,我们支撑着我们的家族和阶级的荣誉。背叛他们阶层的是那些小蜥蜴。马特有多高?”
“比你高,比你踮着脚尖都高。”
他的眼睛又开始闪了起来,好像他接到了他镜子中的脸的反射,在她看来,如果没有反射来强化他,他可能就消失了。他们俩都可能消失。他们俩站在那里就像两个过家家的孩子,身上有某种不实在的东西。
“要是收买不了保利怎么办?”
“就是钱的问题。”
“你需要多少钱就从我这儿拿多少。”
他狰狞地咧着嘴笑了笑。“施蒂利的钱对施蒂利的钱。呼!”他转身盯着地板上的那堆衣服。“留着我的内裤。”他说。“裤子和鞋我还可以将就。毕竟是人凭衣裳马凭鞍嘛。”
“艾里希?”
“是,小姐。”他正在穿裤子。
“你会对他小心的?”
“是,小姐。”他拿过那杯苏格兰威士忌,一口喝干。“哟嚯。夏天又回来了。给你,小姐。”他翻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摸出一枚一法郎的硬币。“对不起不能多给。擦背擦得太重。”
她接过硬币。“你看上去就像换了一个人。”她说。“就只是洗了个澡,刮了刮脸。”
“还有一件伦敦衬衣。很合身分。”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你还记得那个夏天我们——?”他不说了。
“什么夏天?”
他轻轻地笑了。“我们的所有夏天。”他挺直腰板,大步走出房间。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然后听见什么地方关上了门。然后是那辆小老爷车发动时发出的嘶哑的砰一砰一轰的声音。然后是砾石翻起落下的声音。
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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