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的家庭,遭到我的拒绝,对于他们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想象夏洛特的痛苦,他们对于我可能的、而且是理所当然的责怪,因为我曾经自觉沉湎于我知道不合法的感情。我是否不经意地试图引诱她,而未意识到这是应该受到谴责的行为?但是,为了保持自己的清白,像我所做的那样,我刹车了,或者,为了纵情于这种因为我的行为事前就凋谢的爱恋,我超越障碍,我只能够使被我引诱的对象陷入悔恨或痛苦。
从这些苦涩的思考,我又转向其他同样充满苦涩的情感:我诅咒我的婚姻。按照我当时非常病态的心理的错误感觉,这场婚姻使我步入歧途,夺去我的幸福。我不曾想,由于注定我痛苦的性格,也由于我对自由的浪漫想法,同夏洛特小姐的婚姻和一个比较独立的婚姻一样,对于我也许会是同样痛苦的。
一个纯洁和美妙的东西留在我心中,尽管它是非常悲哀的:夏洛特的形象。这个形象结果制服我对我的命运的反抗。我曾经一百次试图返回本盖,不是到那个被搅乱的家庭里去,而是去躲在路边,看着她走过,尾随她进入教堂,我们在那里有相同的上帝,如果不是有相同的祭坛的话,目的是向这个女子奉献我无法表达的热情祝愿,目的是念出——起码在思想上——婚配降福的祈祷;本来我是可以从这间教堂的牧师嘴里听见这个祈祷的:
“啊,上帝,请将这对夫妇的灵魂结合起来,在他们心灵里撒下诚挚的友谊。请以嘉许的目光看待你的女仆吧。让她身上的约束是爱情和和平的约束,让她多子多福;主呀,让这对夫妇看见他们孩子的孩子,一直到第三代和第四代,让他们享受幸福的晚年。”
经过无数次决心,我给夏洛特写了一些长信,但我又把它们撕掉了。我从她那里收到几封无关紧要的短笺,我时刻铭刻在心里,成了我的避邪物。妩媚和温柔的夏洛特,在女精灵的小路上跟随着我,净化我的步伐。她令我丧魂落魄;她是我的心灵活动的中心,就像血液都通过心脏一样;她令我厌弃一切,因为任何东西与她相比,都相形见绌。一个真正的和不幸的爱情是一个被毒化的根源,它留在心灵深处,败坏天使的面包。
我走过的地点,我同夏洛特分享过的时光,我同她交换过的话语,都铭刻在我的记忆里:我看见许配给我的妻子在微笑;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抚摸她的黑发;我把她美丽的手臂压在我胸前,如同百合花组成的链子。每次我来到一个僻静地点,夏洛特就用她白净的手拉着我,坐在我身边。我感到她的存在,就像人们在黑夜中呼吸看不见的花朵的芳香。
没有安岗的陪伴,我的散步比任何时候更加孤独,使我享有让夏洛特的形象陪伴我的充分自由。在离伦敦三十法里的地方,没有哪一丛欧石南,没有哪一条小路,没有哪一个教堂不是我参观过的。最偏僻的地点,一小块长满荨麻的地,一条栽种大蓟的小沟,所有人迹罕至的地点都成了我喜爱的地方;拜伦曾经在这些地方踯躅。我用手支撑着头,凝望着这些别人不屑一顾的风景;当我不能忍受这些凄凉的景象时,想起夏洛特,我就心旷神怡。那时候,我像一个朝圣者,来到荒漠之中,面对西奈的岩石,听夜莺歌唱。
在伦敦,人们对我的行为感到吃惊。我的眼睛不看任何人,我不回答任何人的问话,我听不见别人同我讲话:我的老朋友们怀疑我疯了。
不寻常的会见
在我离开之后,本盖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给这个家庭带来欢乐和痛苦,它现在怎么样了?
你们始终要记住,我现在是派往乔治四世身边的大使,现在是一八二二年,我在伦敦记述一七九五年的在伦敦发生的事情。
一个星期以来,由于事务繁忙,我被迫中断记述,今天才重新提笔。在这中间,有一天,在正午到一时之间,我的随身仆人进来对我说,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位英国太太求见。由于我担任的职位的性质,我规定自己不拒绝任何来访者;因此,我吩咐让这位太太上来。
我在我的办公室里;仆人宣布萨尔顿夫人到。我看见一个带孝的女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带孝的漂亮男孩:一个约莫十六岁,另一个十四岁。我朝英国太太迎上去。她非常激动,几乎不能迈步。她用异样的声音对我说:“Mylord,doyourememberme?”(我的老爷,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我认出艾夫斯小姐!尽管岁月流逝,她仍然保持青春。我抓住她的手,请她坐下,我也在她身边坐下。我讲不出话来;我的眼睛噙满泪水;我眼睛模糊,无言地看着她;从我此刻的感受,我知道我曾经深深地爱她。终于,我能够开口了:“而你,夫人,你还认得我吗?”作为回答,她抬起低垂的眼睛,凄楚地微笑着,朝我看了一眼,好像要唤起遥远的记忆。她的手始终留在我的双手里。夏洛特对我说:“我给我母亲带孝;我父亲几年以前死了。这是我的两个孩子。”讲完这句话,她将她的手抽回,靠在她的扶手椅里,同时用手帕遮住眼睛。
随后,她说:“老爷,我现在用我在本盖同你尝试过的语言讲话。我感到羞愧,请原谅。你离开英国之后第三年,我同萨尔顿海军上校结婚,这两个孩子是我们的儿子。今天,我没有心情同你详谈。请允许我以后再来。”我问她的住址,然后送她出门上车。她哆嗦着,我把她的手放在我胸口。
次日,我到萨尔顿夫人那里去。我看见她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在。于是,在我们之间开始了一连串的“你记得吗?”这些问题再现了整个生命。每讲一次“你记得吗?”我们都互相看着;我们试图在我们脸上发现时光的痕迹,这些痕迹以残酷的方式,标志着走过的道路的起点和距离。我问夏洛特:“你母亲怎么告诉你的?”……夏洛特脸红了,急忙打断我:“我这次到伦敦来,是为了请你关照萨尔顿将军的孩子。长子想到孟买去。被任命为印度总督的坎宁先生是你的朋友,如果他能将我儿子带去,我将感激不尽,我希望你能够出面促成我大儿子的幸福。”她强调最后这几个字。
“啊,夫人,”我回答说,“你让我想起什么呢?命运多么反复无常!在你父亲好客的餐桌上,你们接受一个被驱逐的人;你们并未蔑视他的苦难;你们可能想将他提高到光荣和出乎意料的地位;是你们要求在你们国家里保护他!我将去看坎宁先生;你的儿子——尽管这样叫他我感到难受,你的儿子,如果这事由我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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