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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畔回忆录(墓中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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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8/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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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赫利阿得斯人的巢穴。尽管我是蚂蚁,我没有属于印度大家族的荣幸;尽管我是航海者,我从来都是乘坐杉木船只航行。一艘这样的船将我载回欧洲。船长同意我赊欠他的船费。一七九一年十二月十日我同好几个同胞登船;他们同我一样,由于各种原因返回法国。船的目的港是勒阿弗尔⑤。

    ①引自拉封丹的寓言《老头和三个年轻人》。

    ②希罗多德(Herodote,约公元前四八四—约前四二五):古希腊历史学家。

    ③阿太纳(Ath6n6e)),公元二至三世纪):古希腊学者。

    ④厄律提亚岛(Erythia):想象的岛屿。

    ⑤勒阿弗尔(LeHavre):法国北方港口。

    从特拉华河口一出海,我们就碰上西风;这股风用十七天时间将我们吹到大西洋彼岸。我们常常降帆航行,至多升起最小的帆。太阳只露过一次脸。船舵大致听从操纵,躲避迎面的波浪。我在阴影中横渡大西洋;我觉得大海从来不曾这样阴沉过。我自己更加阴沉,我在生活中刚迈出一步,就失望而归了。波斯诗人费里克—艾丁说:“无法在海上建造宫殿。”我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好像自己正在朝一个重大灾难走去。我凝视着海浪,向它们询问我的命运;或者我写作,海的骚动使我感到不便,而不是令我担心海的威胁。

    随着我们接近欧洲,风暴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频繁,但风力同样猛烈。由于风暴一成不变地肆虐,结果在灰白的天空和铅灰色的海面,有一种杀气腾腾的平静。船长因为无法测量太阳的高度,感到担心;他爬上桅杆的侧支索,用望远镜朝天际瞭望。他在艏斜桅上布置一名水手进行观察,还在大桅楼上布置另一名嘹望哨。波浪变短了,海水改变颜色,表明我们靠近陆地了。但是,这是什么地方呢?布列塔尼水手有这样一个谚语:“看见美丽岛①的人看见他的岛屿;看见格洛亚②的人,看见他的欢乐;看见乌艾桑③的人鲜血淋漓。”

    ①美丽岛(Bene-lle):布列塔尼的最大岛屿。

    ②格洛亚岛(Croie):美丽岛北面的一个小岛。

    ③乌艾桑岛(Ouessant):布列塔尼的一个小岛,以危险著称。

    有两个晚上,在浪涛的尖叫声中,在风儿吹打缆绳的轰鸣中,在覆盖和显露甲板的海浪的冲击下,我在上甲板走来走去。我们周围是一片咆哮的巨浪。我被这些冲撞和打击弄得疲倦了,第三个夜晚降临时,我去睡觉了。天气十分可怕;浪头击打着船只,变成飞溅的浪花,船的骨架仿佛要散开了。在这些喧哗中,我的吊床吱吱叫着,摇晃着。不久,我听见大捆的缆绳从甲板的一边滚到甲板的另一边,我感觉船只似乎在掉头。货舱楼梯的盖子掀开了;一个可怕的声音在叫船长。黑夜和风暴中传出的这个声音有某种令人恐惧的东西。我用心听着;我似乎听见船员们在议论陆地的位置。我跳下床;一个浪头冲进船尾仓房,淹没了船长的房间,掀翻了桌子、床、柜子、家具和武器,一切都乱成一团,滚来滚去;我走上被淹没一半的上甲板。

    当我从中仓把头伸出去的时候,我看到的壮丽景象令我大吃一惊。船曾经尝试掉头,但未能成功,船在风的推动下搁浅了。借助从云中钻出来但立即又钻回去的缺损的月亮的光芒,透过黄色的雾,我们在船的两侧,看见巨石嶙峋的海岸。在我们陷入的狭长海峡里,巨浪排山倒海;有时它们飞溅成浪花和星点;有时它们展现一个油光光的透明的平面,按照浅滩的颜色,平面呈现黑色、黄铜色和绿色的花纹。在两三分钟时间里,深渊的呐喊和风的吼叫混杂在一起;过一会,人们听见海水流动,暗礁嘶鸣,远处浪涛在轰响。从船的深处传出的声响令最勇敢的水手也感到恐慌。船头带着沙沙的声音划破厚重的波浪,在舵那边,湍急的海水形成旋涡,好像水闸放出的水。在这一片嘈杂中,没有任何东西比类似瓶子灌水的低沉的响声更令人惊惧了。

    在手提灯照耀下,罗盘地图、海图、航海日志摊开放在一个鸡笼上。在罗经柜里,一阵风吹灭了灯火。人人都在以不同方式议论陆地。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驶入英吉利海峡;船碰到浪就打旋儿,在盖纳塞岛和奥里涅岛之间漂流。看来,沉船是不可避免的了,乘客们抓住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希望挽救它们。

    船员当中有一些法国水手;在没有神甫的情况下,其中一位唱起献给《救苦救难的圣母》的颂歌,这是我童年时代学会的第一首歌曲。当年,我在母亲注视下,面对布列塔尼海岸反复唱这首歌。信奉新教的美国水手将他们的心愿同他们的信奉天主教的法国伙伴的歌声汇合在一起:危难教人认识他们的弱点,并且使他们同心合力。乘客和水手都聚集在甲板上。为了不被海浪冲走,或者在船的摇晃中不跌下海,有的抓住索具,有的抓住船壳板,有的抓住绞盘,有的抓住锚嘴。为了砍掉桅杆,船长叫道:“斧头!斧头!”船舵无人掌握,旋转着,发出吼叫。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水砣测量表明,船离横卧在航道上的沙滩只有四寻;海浪可能使我们越过沙滩,将我们冲到比较深的水域。但是,谁敢抓住舵柄,担负起挽救大家的使命呢?只要稍有不慎,我们就完了。

    船上有一个生来不怕死的人,在危难中挺身而出。一名纽约水手站到驾驶员撂下的岗位上。我今天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他身穿衬衣、布裤,光脚,蓬着一头散乱的湿发,用两只强劲有力的手紧握着舵柄;同时,他掉转头,望着船尾那个应该挽救我们或者毁灭我们的浪头。浪头过来了,高耸连绵,席卷整个航道,像涌进另一片海洋的潮水。在浪头之前到达的,是一只巨大的白鸟,它平静地翱翔着,好像死亡之鸟。船似乎撞着什么,船尾的龙骨碰到海底;大家都静默着,所有面孔都变得铁青。浪来了:在它冲击我们的时候,水手将舵摆动一下;船几乎要碰到沙滩,翘起了尾部,而涌来的巨浪吞没我们,将我们抬起。人们扔下水砣,水深二十七寻。乌拉声直冲云霄,我们还加上一句:“国王万岁!”上帝完全没有听见这声对路易十六的祝愿;它只是为我们自己造福。

    我们虽然离开了这两座岛屿,但并没有摆脱危险。我们无法驶过格兰维尔海岸。后退的潮水带动我们,我们绕过拉胡格角。我在这几乎变成现实的海难当中,丝毫不感到慌乱,而且也并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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