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想法将我们联结在一起。
我的故事的第一部分以两个事件结束,而这两件事使我所受的教育发生了重大变化。
一个星期天,我们在海滩上,在托马斯门的扇形拱门和“犁沟”一带。一些大木桩钉在沙里,以减少海浪对城墙的冲击。通常,我们爬到这些木桩顶部,观看海潮在我们脚下起伏。跟平常一样,木桩都被占据了;有几个小女孩混杂在小男孩里面。我在离岸最远的地方,我前面只有一个漂亮的小妞——埃维内•马贡。热斯里尔的位置在另一头,在离岸最近的地方。潮水来了,刮着风。保姆和男仆们已经在喊叫:“下来,小姐!下来,先生!”热斯里尔在等候滚滚的巨浪。当浪潮涌进木桩之间时,他推了坐在他旁边的孩子一把;后者倒在另一个孩子身上,结果整排人都倒了,但每个孩子都被后面的孩子挡住,只有最前面的小姑娘例外。我翻倒在她身上,而她没有任何人支持,跌下去了。倒退的潮水将她卷走。我立即听见无数惊叫声,所有女仆都撩起裙子,下到海里,各人抓住自己的小家伙,打一巴掌。埃维内被捞起来了。可是她说,是我把他推倒的。女仆们朝我冲过来,我赶紧跑了。我跑到家中地窖里躲起来。女仆的队伍追来了。幸亏我母亲和我父亲出去了。拉维纳莆勇敢地守住大门,掴敌人的前锋几个耳光。真正的罪魁祸首热斯里尔来援助我:他上楼回家,同他的两个姐姐一道朝进攻者泼水,扔煮过的苹果。天黑时,女仆们才解除包围。这个消息在城里传开了,刚刚九岁的夏多布里昂骑士被视为一个狠毒的人,是被圣亚伦从岛城清除的海盗的余孽。
还有另一个事件。
我同热斯里尔到圣塞尔旺去,那地方在城外,与圣马洛之间隔着商港。退潮的时候,到那里去要越过狭窄的石板桥,涨潮的时候桥被淹没。陪同我们的仆人在我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尾随着。我们看见两个小水手从桥的另一端朝我们走来。热斯里尔对我说:“我们让这两个混蛋过去吗?”随后,他立即对他们嚷道:“鸭子,滚下水去!”两名小水手听不得讥笑,继续朝前走。热斯里尔往后退几步。我们站在桥头,在地上抓起卵石,朝小水手头上扔去。他们冲过来,迫使我们后退。他们也捡起石头,追赶我们,一直到我们的后备队——即我们的仆人——所在的位置。霍拉提乌斯①眼睛受伤,而我耳朵挨了一石头。那一石头非常利害,我的左耳半被撕裂,搭拉在肩上。
①霍拉提乌斯(Horatus):传说中的古罗马英雄,绰号“独眼龙”。
我担心的不是伤痛,而是如何回家。我的那位朋友外出回家时,如果眼睛肿了,衣服撕破了,他会得到同情,爱抚、关怀,会给他换上新衣服。碰到同样情况,我会受到惩罚。虽然我的伤势严重,但弗朗斯无法说服我回家,因为我太害怕了。我到三楼热斯里尔家中躲起来,他用一条毛巾把我的头包起来。这条毛巾使他来劲了:他觉得我好像戴着主教帽。他将我打扮成大主教,让我同他和他的姐姐们一起唱大弥撒,一直闹腾到吃晚饭的时候。主教此时不得不下楼回家了。我的心激烈地跳动着。我父亲看见我满脸是血,面目全非,感到非常吃惊,但他什么也没有讲;我母亲发出一声惊叫。弗朗斯讲述了我的可怜遭遇,为我辩解。但我仍然被臭骂一顿。人们给我包扎耳朵,德•夏多布里昂先生和夫人决定尽快将我同热斯里尔分开。
我不知道德•阿尔图瓦伯爵是不是这一年视察圣马洛的。当时人们为他演习了海战。我在堆满火药的棱堡上面,看见年轻的王子在海边被人群簇拥着。在他的显赫和我的卑微之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遭遇!这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圣马洛接待过两个法国国王:查理九世和查理十世。
这就是我儿童时代的情况。我不知道我所接受的严格教育是否原则上是好的,但我的亲人采用这种教育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意图,而是他们的性格使然。肯定的是,这种教育使我的思想与众不同。更加肯定的是,它给我的感情打上了忧伤的印记;这种忧伤来自我在软弱、缺乏远见和快乐的年代忍受痛苦的习惯。
有人会问,这种教养方式可能令我憎恨我的双亲吧?一点也不。想起他们的严厉,我几乎感到愉快。我尊重和敬仰他们的伟大品质。当我父亲去世时,我在纳瓦尔团的同事可以证明我的悲伤。我一生的安慰是从我母亲那里得来的,因为我的宗教信仰来自她那里。我从她那里获得基督教的真理,就像皮埃尔•德•朗格勒晚上在圣体前的灯火下钻研。如果他们早一些引导我投人学习,我的智力会得到更好的发展吗?对此我是怀疑的:海浪、风暴、孤独是我最早的导师,它们可能更适合于我的禀性。我的某些品质可能得益于这些大自然的教师。事实是,任何一种教育制度本身并不比其他教育制度优越。今天的孩子以“你”称呼父母,对父母毫不畏惧,他们是否更爱他们呢?热斯里尔在家中备受宠爱,而我在家中经常挨骂,但我们都是正直的人,是温顺和恭敬的孩子。某些你认为坏的东西会发挥你孩子的才能;某些你认为好的东西可能窒息孩子的才能。上帝自有道理:当上帝打算让我们在世界舞台上发挥作用的时候,他会指引我们。
一八一二年九月
于迪耶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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