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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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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诺艾丽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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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1940

    1940年6月14日,星期天,德国第五军的士兵长驱直入,开进巴黎。巴黎人目瞪口呆。马其诺防线成了战争史上的奇耻大辱,法国在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帝国面前,完全丧失了防御能力。

    拂晓,奇特的灰幕把整个城市笼罩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可怕的阴云是从哪儿来的。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中,断断续续的枪炮声打破了巴黎不自然的、可怕的寂静。郊外炮声隆隆,在巴黎市中心引起了阵阵的回响。各种传闻通过电台、报纸和口头到处泛滥。德国鬼子正在法国海岸登陆……伦敦已经被摧毁……希特勒和英国政府达成了协议……德国人将用一种新式的毁灭性武器把巴黎夷为平地,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起初,人们对每一个谣言都信以为真,感到惊恐,但是持续不断的紧急状况到最后反而起了麻木人们精神的作用,仿佛人们的身心再也不能容纳更多的恐惧,于是以冷漠为外壳,把自己保护起来。现在谣言制造厂倒闭了,报纸已经停印,电台也不再广播。人们现在依赖的再也不是那些制造谣言的机器,而是自己的本能。他们感觉到这是决定性的一天,那密布的阴云就是不祥的预兆。

    紧接着,德国人蜂拥而入。

    转眼之间,巴黎仿佛成了一座外国人的城市,到处都是穿着制服的德国鬼子。他们讲着很重的陌生的语言,乘着梅塞德斯汽车公司生产的轿车沿着宽阔的林荫大道急驶而去,车前飘舞着纳粹旗;或者在人行道上推推搡搡,昂首阔步,因为他们现在是这里的主人。他们真不愧是“高等人种”,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征服和统治世界的。

    两星期之内,巴黎就惊人地完全变了样。德语的招贴比比皆是,法国英雄的塑像一座座被推倒,所有的政府大楼上都悬挂着纳粹党党旗。德国人拼命铲除一切法国的标记,简直到了荒谬的地步。冷热水龙头的标识从法文改成了德文。斯特拉斯堡的市罗格利广场变成了阿道夫·希特勒广场。拉斐特①、内伊②和科莱伯③的雕像被德军爆破小组炸毁。烈士纪念碑上的题词也换成了“GEFALLENFURDEUTSCHLAND”④。

    【①拉斐特(MarquisdeLafayette,1757-1834),法国军人和政治家。】

    【②内伊(MichelNey,1769-1815),法国拿破仑一世时的军事首领。】

    【③科莱伯(JeenBaptisteKleber,1753-1800),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中的军事领袖。】

    【④GEFALLENFURDEUTSCHLAND,德文,意思是“为德意志捐躯者”。】

    德国占领军尽情享受巴黎的一切。尽管法国菜并不丰盛,而且调料过重,但对吃惯了军用口粮的德国人来说却可换换口味,吃起来倒也十分可口。士兵们根本不知道巴黎是波德莱尔、大仲马和莫里哀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城市,即使知道了也不屑一顾。在他们的心目中,巴黎只不过是一个妓女,艳丽而又轻佻。他们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把她强奸。突击队员们强迫年轻的法国女郎和他们一起寻欢作乐,有时她们在刺刀的威胁下不得不屈服。至于他们的头头,像戈林和希姆莱,强奸的却是卢浮宫和豪华的私人住宅,这些私人住宅都是从他们刚刚制造出来的德意志帝国的敌人那儿没收来的。

    如果说法国在危急的时刻表现了腐化和莫名其妙的乐观的话,那也同时表现了英雄主义。地下抵抗运动的秘密手段之一是救火队,救火队在法国是受军队管辖的。德国人把几十幢大楼占为己有,供军队、盖世太保和伪政府各个部使用,这些部门的所在地当然就不成其为秘密。在地下抵抗运动的总部圣雷米教堂里,抵抗运动的领导人仔细地察看着巨大的地图,上面标有每幢大楼的位置。经过研究后,他们把目标分配给爆破专家。第二天,有人乘着风驰电掣的小汽车,或者若无其事地踏着自行车,从大楼前经过,把一枚自制炸弹扔进窗户。可是,破坏并不严重。只有在此以后发生的事才能体现出他们的计谋是何等巧妙。

    于是,大楼内着火了,德国人召来救火队灭火。在所有的城市里,人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火灾发生时,救火员应当负起完全的责任来灭火。巴黎也不例外。救火员们冲进了大楼,而德国人则胆怯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用高压水龙头、斧头和——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自己的燃烧弹把看到的一切给毁了。就这样,地下抵抗运动毁掉了德国人锁在壁垒森严的军队和盖世太保总部的极其宝贵的文件。几乎在六个月后,德军最高司令部才悟出了其中的奥妙,但是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盖世太保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谁干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把所有的救火队员都抓了起来,送到苏联前线去当炮灰。

    那时,从食物到肥皂,什么都很匮乏。没有汽油,没有肉,没有乳制品。德国人把这一切都没收了。那些陈列着奢侈品的商店仍然营业,但是顾客全是德国士兵,他们支付的是占领军印制的马克,基本上与正规的马克相同,但是边上少一条白道,也没有银行保证兑现的印记。

    “谁会兑换这些纸币?”法国店主们悲叹地说。

    德国人咧着嘴笑了:“英国银行。”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法国人都在受苦。有钱的人和有门路的人随时都可以去黑市活动。

    诺艾丽·佩琪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法国被德军占领而改变多少。她在凯蓬街的夏奈尔时装店当模特儿。时装店设在一幢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灰石大厦内,虽然从外部看去大楼显得很平常,但楼内装饰得十分精美。正像在所有其他的战争中一样,在这次战争中也产生了暴发户,所以时装店倒也并不缺少主顾。诺艾丽收到的请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唯一的区别是这些请柬绝大多数都是用德文写的。下班以后,她经常在爱丽舍田园大街或者左岸新桥附近的露天小咖啡馆里坐上几个小时。那一带有数百个身穿德军制服的军人,其中许多人还有法国姑娘陪伴。普通的法国男人不是太老了就是瘸子,诺艾丽估计年轻的男子都被送往集中营或者应召入伍了。她一眼就能认出德国人来,即使他们不穿军服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傲慢的神色,自从亚历山大和哈德良的时代以来,征服者总是带着这种神情的。诺艾丽既不讨厌他们,也不喜欢他们。他们只能使她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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